我和莫言是同歲,我三哥比上我大五歲,也在小學五年級時輟學了。
但他輟學費老勁了。
我家哥五個,我是老拉(老末,最?。?。
那是在我十四歲那年,這時是公元一九六八年,一天咱家在做晚飯。
我的父親在往鍋里貼棒子面大餅子(餑餑),我在灶下往灶里添柴湊火。
那大餅子烀熟很好吃,每人限量兩個,想吃飽多吃菜。
我父親邊答對(忙活)鍋上,邊說:“你三哥才懶呢,一天什么活也不干?!?/p>
我一聽,我得怎么回答?
我父親指定不愿意聽我隨聲附和,那會加重他的不滿意的情緒。
于是,我象氣我父親似的說道:“你不知道,我三哥活沒少干?!?/p>
我父親聽我這么說,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便說了一句:“你凈能給你三哥掙口袋(幫腔,圓謊的意思)?!?/p>
我和我父親誰也沒瞅門外。這時只聽我三哥在門口說話了。他說:“老五說對了,我在果樹隊上班歇氣時,就割柴禾,都在東溝那個山坡平攤上晾著呢。讓老五明天往家扛吧?!?/p>
我當時也就是為了不讓我父親別太對他的這些兒子失望,而安慰我父親。我卻實說不出我三哥除了每天上班,在家都干什么活了?
咱家的整柴禾任務基本上是我的職責。
那時的山坡上,野地里,溝邊的蒿草沒等長成就被人割光或漚糞墊豬圈或曬干燒火做飯。想要上山整一扛柴禾,得四處尋找,東一棵,西一撮的半天才能劃拉一扛(七八十斤)。很不容易的。
漫山遍野找大蒿子,很稀缺。
沒曾想,我的在背后說人一句好話,平空得到能有二十來扛柴禾。一下子減輕了我的許多壓力。
因是我扛回來的,這功勞當然也有我的。
還有另一種不太可能的可能,那就是我三哥為了討好某姑娘,將這柴禾送人情。
我為我這句話,心里美了多少年。
背后說人好話不吃虧。
第二天清晨,我拿著繩子,按照我三哥所說的位置,到了那里,發現那里果然一大片捆成一梱梱的大粗蒿子碼成垅狀在那晾曬著。
我三哥割了很多蒿子在果樹園的邊上晾曬。
那附近有棵果樹,果樹挺粗,樹下的地上一只野兔在樹的那側蹲著看我,距我三四米遠。
當時一只這樣的兔子在樹的那側,我能看見它,它也能看見我。被我一拘夾重重打中。
我如哈腰揀石頭打,我擔心在我哈腰時,那兔子就跑了,還有就是有樹擋著也打不著。
我靈機一動,我手上拿著這個準備捆柴的繩子,有四五米長,一頭帶有一個木頭勾,我們都管這個木頭勾叫“拘夾”,用于在捆柴禾時勒緊柴禾用的。
我將繩子的一頭攥于左手,判斷好長短,右手將“拘夾”用力逞橫掃似的拋出。那繩子在被樹一擋,這繩子上的拘夾自然拐彎,一下子正巧猛擊在那野兔子頭部,只聽“哽”的一聲,那野兔被我打的翻身四腿朝天直蹬腿。
我跑上前去,又補了幾拘夾,這回徹底不動了。我拎起兔子,能有四五斤重。也不顧扛柴禾了,揀起繩子一溜小跑,回到家中。這時咱家還沒吃早飯。
當然早晨吃它(當時沒有說野兔不讓打的說法)是來不及了。
中午我們全家美美的享用了一頓兔子肉。
就那一回,再去扛柴禾就沒有那好事了。再也沒遇見野兔子之類的野味。
古代有個農民在樹下揀過一個兔子,以后每天都去等著揀兔子。跟我一樣,再沒揀著。
咱們的大隊因為有很多杏樹,后來又在一個荒山栽了很多梨樹等其它果樹,因此在幾個生產隊之外,又成立了一個果樹隊。
這個果樹隊是從各小隊抽調的社員,他們所掙工分到年底也來參加本生產隊的收益分配,而他們的收益用于大隊的開支費用,也等于減輕生產隊的負擔。
這個果樹隊當初招人時,我的三哥還正在念小學五年,但年齡卻十六七歲了。
他自個也覺得一天在班級里混在一群比他小三四歲的小同學里不自在,想要脫學去生產隊上班,但學校不讓輟學。
當聽說果樹招人,更是不想念了,于是央求我父親找人給說一說。
我父親也想果樹隊里的新湊合的社員大伙都比較好處,不像生產隊那樣你一個新社員剛融入其中相對難度大。
因當時的大隊干部也都是一堡子老人,相互都有些沾親帶故。那時那個大隊支書論街坊輩管我父親叫舅舅。
那天清早一起來,我父親便到大隊支書怹家,不好意思張嘴也得張嘴。也是舍著老臉,跟大隊支書說,咱家怎么樣缺少勞動力。
咱家當時我三哥,我四哥,我姐,我四個在那讀小學。,咱家當時一年往家領糧都有時欠小隊錢。我三哥轉眼都十七八歲了,他念書也不好,想讓大隊照顧一下咱家,允許我三哥輟學到生產隊勞動。
那個大隊支書還算給面,總算應允了我三哥輟學參加生產隊勞動。
我父親再找生產隊隊長,求隊長把我三哥安排到大隊的果樹隊。
果樹隊多數時間在果樹園子干活,而果樹園子里蒿草多,他們在干活的中間歇氣(小憩)時間,隨時見著蒿草就割下來便成自己家的柴禾了。
大作家莫言在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獎臺上說他小學五年沒念完就輟學了,不知他當時是找什么領導批準他輟學的。
我知道若想不去學校念書,去參加生產隊勞動,生產隊是不安排上班的。
我三哥如愿以償的到了大隊的果樹隊上班,還整家那么多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