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行談文言文學習的時候，提出一個觀點，認為，所有的學生都學文言文不行，都不學也不行。但實際上，他又是主張都學一學的。都學，是起步時期都學一點兒，因為都學了一點兒，才能知道哪些孩子適合學，哪些不適合學。張中行把這叫做“先嘗后買”。對所有的孩子，都讓他們嘗一嘗，辨別一下滋味。
張中行說的是文言文的學習。我們由此可以想到，私塾教育的“讀經”也正是如此，是“先嘗后買”的教育。
并非所有的孩子，所有的家庭，都指望孩子讀到科舉考試所需要的程度。而民國時期，更是已經沒有了科舉考試，但許多家庭仍然送自己的孩子都私塾讀書。私塾的特點正是，讓所有的孩子，都接觸一下四書，五經。這就是“先嘗后買”，能夠讀好的孩子，可以繼續讀下去。作家許杰回憶童年時說，他七歲時開始到私塾里面念書：
那時讀的是“四書”，“四書”也叫六本頭，所謂六本頭，就是大學、中庸、上論、下論、上孟、下孟，這樣六本。這些書我在私塾里面都念過。那個時候他們說我讀書還不錯。當時所以要讀書，是因為我的父親覺得自己家里沒有田地可種，如果要做生意或者什么，就該學會了記賬、寫信，所以非認幾個字不可，可是讀了幾年書，我把大學、中庸、上論、下論、上孟、下孟都念完了，覺得讀書很有趣味，不肯停止。
不肯停止，就可以繼續讀深造。
而讀不好的孩子，不讀也就算了。知道了自己不適合讀這些經典，不適合走這條路，這也是有收獲的，并非是浪費時間。因為，不嘗試一下，父母以及孩子本身，怎么知道不適合學習這些呢？
“先嘗后買”，讓孩子都有機會感受經典的滋味，這是私塾教育的一個優勢。
許多人都認為，私塾教育是精英教育。其實，私塾教育本質上是大眾的教育，是把那些最優秀的教育內容提供給所有的孩子，任憑他們挑選。
而新式的學校教育，卻把所有的孩子與經典隔絕開來，孩子根本不知道經典的滋味。這是把那些最有學習潛質的孩子壓制了。
當然，私塾教育時期，也不是所有的家庭、孩子都能夠入私塾讀書，但這是社會經濟條件的限制，是許多家庭過于貧困，而不是私塾教育本身的不當。那個時代，私塾教育是最能夠讓盡可能多的人接受教育的。我們不難想象，若那時不是私塾，而是辦五四之后的新式的學校。那么，能夠有條件進學校讀書的孩子，只會更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