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3日·天津南開大學商學院,張行之(航通)受邀參訪南開大學商學院,與莘莘學子互動交流400家鋼鐵產業鏈上市公司資源整合、供應鏈金融、資本運作、商業模式創新、升維思考降維打擊、解構問題解決問題等話題,并就國學經典、古為今用等做深入探究研討,席間,大家對《管子》智慧贊賞有加,為方便同學們共同學以致用《管子》,張行之(航通)特意整理出來:《管子》原文譯文大全,期望一起研修《管子》,共同努力做好古為今用·洋為中用。期盼南開大學商學院學子能成為當世大學問家·商業資本領域翹楚……
《管子》是先秦時期各學派的言論匯編,內容很博大,大約成書于戰國(公元前475年~公元前221年)時代至秦漢時期,內容很龐雜,包括法家、儒家、道家、陰陽家、名家、兵家和農家的觀點。《管子》一書的思想,是中國先秦時期政治家治國、平天下的大經大法。[1]《管子》[2]基本上是稷下道家推尊管仲之作的集結。[3]即以此為稷下之學的管子學派。[4]《漢書·藝文志》將其列入子部道家類[5],《隋書·經籍志》列入法家類?!?span id="xhtnblt" class="candidate-entity-word" data-gid="7743973">四庫全書》將其列入子部法家類。清代史學家章學誠說:《管子》[6],道家之言也。據中國、日本學者統計《管子》[7]全書幾乎各篇都有《老子》的語言片段與哲學思想。內容博大精深,大約成書于春秋戰國(前475~前221)至秦漢時期,漢初有86篇﹐今本實存76篇﹐其余10篇僅存目錄。包括儒家、法家、陰陽家、名家、兵家和農家的觀點,其中以黃老道家著作最多,其次法家著作18篇,其余各家雜之。[8][9]管子是我國古代重要的政治家、軍事家、道法家。集中體現于《管子》一書。是書篇幅宏偉,內容復雜,思想豐富。如《牧民》《形勢》等篇講霸政法術;《侈靡》《治國》等篇論經濟生產,此亦為《管子》精華,可謂齊國稱霸的經濟政策;《七法》《兵法》等篇言兵法;《宙合》《樞言》等篇談哲學及陰陽五行等;其余如《大匡》《小匡》《戒》《弟子職》《封禪》等為雜說?!豆茏印肥茄芯课覈糯貏e是先秦學術文化思想的重要典籍。
《管子》內容龐雜,需要原文譯文字數限制,需要八部曲才能夠整理出來,此為八部曲之八。
七十、揆度
【原文】齊桓公問于管子曰:“自燧人以來,其大會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燧人以來,未有不以輕重為天下也。共工之王,水處什之七,陸處什之三,乘天勢以隘制天下。至于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不利其器,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逐禽獸,實以益人,然后天下可得而牧也。至于堯舜之王,所以化海內者,北用禺氏之玉,南貴江漢之珠,其勝禽獸之仇,以大夫隨之。”桓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令:‘諸侯之子將委質者,皆以雙武之皮,卿大夫豹飾,列大夫豹幨?!蠓蛏⑵湟厮谂c其財物以市虎豹之皮,故山林之人刺其猛獸若從親戚之仇,此君冕服于朝,而猛魯勝于外;大夫已散其財物,萬人得受其流。此堯舜之數也?!被腹?,“‘事名二、正名五而天下治’,何謂‘事名二’?”對曰:“天策陽也,壤策陰也,此謂‘事名二’?!薄昂沃^‘正名五’?”對曰:“權也,衡也,規也,矩也,準也,此謂‘正名五’。其在色者,青黃白黑赤也;其在聲者,宮商羽徵角也;其在味者,酸辛咸苦甘也。二五者,童山竭澤,人君以數制之人。味者所以守民口也,聲者所以守民耳也,色者所以守民目也。人君失二五者亡其國,大夫失二五者亡其勢,民失二五者亡其家。此國之至機也,謂之國機。”輕重之法曰:“自言能為司馬不能為司馬者,殺其身以釁其鼓;自言能治田土不能治田土者,殺其身以釁其社;自言能為官不能為官者,劓以為門父?!惫薀o敢奸能誣祿至于君者矣。故相任寅為官都,重門擊柝不能去,亦隨之以法?;腹珕栍诠茏釉?,“請問大準?!惫茏訉υ唬骸按鬁收?,天下皆制我而無我焉;此謂大準?!被腹唬骸昂沃^也?”管子對曰:“今天下起兵加我,臣之能謀厲國定名者,割壤而封;臣之能以車兵進退成功立名者,割壤而封。然則是天下盡封君之臣也,非君封之也。天下已封君之臣十里矣,天下每動,重封君之民二十里。君之民非富也,鄰國富之。鄰國每動,重富君之民,貧者重貧,富者重富。失準之數也?!被腹唬骸昂沃^也?”管子對曰:“今天下起兵加我,民棄其耒耜,出持戈于外,然則國不得耕。此非天兇也,此人兇也。君朝令而夕求具,民肆其財物與其五谷為讎,厭而去。貿人受而廩之,然則國財之一分在賈人。師罷,民反其事,萬物反其重。賈人出其財物,國幣之少分廩于賈人。若此則幣重三分,財物之輕重三分,賈人市于三分之間,國之財物盡在賈人,而君無策焉。民更相制,君無有事焉。此輕重之大準也。”管子曰:“人君操本,民不得操末;人君操始,民不得操卒。其在涂者,籍之于衢塞;其在谷者,守之春秋;其在萬物者,立貲而行。故物動則應之。故豫奪其涂,則民無遵;君守其流。則民失其高。故守四方之高下,國無游賈,貴賤相當,此謂國衡;以利相守,則數歸于君矣。”管子曰:“善正商任者省有肆,省有肆則市朝閑,市朝閑則田野充,田野充則民財足,民財足則君賦斂焉不窮。今則不然,民重而君重,重而不能輕;民輕而君輕,輕而不能重。天下善者不然,民重則君輕,民輕則君重,此乃財余以滿不足之數也。故凡不能調民利者,不可以為大治。不察于終始,不可以為至矣。動左右以重相因,二十國之策也;鹽鐵二十國之策也;錫金二十國之策也。五官之數;不籍于民?!被腹珕栍诠茏釉唬骸拜p重之數惡終?”管子對曰:“若四時之更舉,無所終。國有患憂,輕重五谷以調用,積余臧羨以備賞。天下賓服,有海內,以富誠信仁義之士,故民高辭讓,無為奇怪者,彼輕重者,諸侯不服以出戰,諸侯賓服以行仁義?!惫茏釉唬骸耙粴q耕,五歲食,粟賈五倍。一歲耕,六歲食,粟賈六倍。二年耕而十一年食。夫富能奪,貧能予,乃可以為天下。且天下者,處茲行茲,若此而天下可壹也。夫天下者,使之不使,用之不用。故善為天下者,毋曰使之,使不得不使;毋曰用之,用不得不用也?!惫茏釉唬骸吧茷閲?,如金石之相舉,重鈞則金傾。故治權則勢重,治道則勢羸。今谷重于吾國,輕于天下,則諸侯之自泄,如原水之就下。故物重則至,輕則去。有以重至而輕處者,我動而錯之,天下即已于我矣。物臧則重,發則輕,散則多。幣重則民死利,幣輕則決而不用,故輕重調于數而止?!薄拔骞日?,民之司命也;刀幣者,溝瀆也;號令者,徐疾也。“令重于寶,社稷重于親戚’,胡謂也?”對曰:“夫城郭拔,社稷不血食,無生臣。親沒之后,無死子。此社稷之所重于親戚者也。故有城無人,謂之守平虛;有人而無甲兵而無食,謂之與禍居?!被腹珕柟茏釉唬骸拔崧労扔駧庞衅卟?,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陰山之礝碈,一策也;燕之紫山白金,一策也;發、朝鮮之文皮,一策也;汝、漢水之右衢黃金,一策也;江陽之珠,一策也;秦明山之曾青,一策也;禺氏邊山之玉,一策也。此謂以寡為多,以狹為廣。天下之數盡于輕重矣。”桓公問于管子曰:“陰山之馬具駕者千乘,馬之平賈萬也,金之平賈萬也。吾有伏金千斤,為此奈何?”管子對曰:“君請使與正籍者,皆以幣還于金,吾至四萬,此一為四矣。吾非埏埴搖爐櫜而立黃金也,今黃金之重一為四者,數也。珠起于赤野之末光,黃金起于汝漢水之右衢,玉起于禺氏之邊山。此度去周七千八百里,其涂遠,其至阨。故先王度用其重而因之,珠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先王高下中幣,利下上之用?!卑俪酥畤?,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五十里。一日定慮,二日定載,三日出竟,五日而反。百乘之制輕重,毋過五日。百乘為耕田萬頃,為戶萬戶,為開口十萬人,為分者萬人,為輕車百乘,為馬四百匹。千乘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百五十余里。二日定慮,三日定載,五日出竟,十日而反。千乘之制輕重,毋過一旬。千乘為耕田十萬頃,為戶十萬戶,為開口百萬人,為當分者十萬人,為輕車千乘,為馬四千匹。萬乘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五百里。三日定慮,五日定載,十日出竟,二十日而反。萬乘之制輕重,毋過二旬。萬乘為耕田百萬頃,為戶百萬戶,為開口千萬人,為當分者百萬人,為輕車萬乘,為馬四萬匹。管子曰:“匹夫為鰥,匹婦為寡,老而無子者為獨。君問其若有子弟師役而死者,父母為獨,上必葬之:衣衾三領,木必三寸,鄉吏視事,葬于公壤。若產而無弟兄,上必賜之匹馬之壤。故親之殺其子以為上用,不苦也。君終歲行邑里,其人力同而宮室美者,良萌也,力作者也,脯二束、酒一石以賜之;力足蕩游不作,老者譙之,當壯者遣之邊戍:民之無本者貸之圃強。故百事皆舉,無留力失時之民。此皆國策之數也。”上農挾五,中農挾四,下農挾三。上女衣五,中女衣四,下女衣三。農有常業,女有常事。一農不耕,民有為之饑者;一女不織,民有為之寒者。饑寒凍餓,必起于糞土。故先王謹于其始,事再其本,民無?者賣其子。三其本,若為食。四其本,則鄉里給。五其本,則遠近通,然后死得葬矣。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無止,然則奸涂不可獨遵,貨財不安于拘。隨之以法,則中內?民也,輕重不調,無(米亶)之民不可責理,鬻子不可得使,君失其民,父失其子,亡國之數也。管子曰:“神農之數曰:‘一谷不登,減一谷,谷之法什倍。二谷不登,減二谷,谷之法再十倍?!氖铦M之,無食者予之陳,無種者貸之新,故無什倍之賈,無倍稱之民?!?/p>
【譯文】桓公問管仲說:“從燧人氏以來,歷史上的重大經濟籌算,可以講給我聽聽么?”管仲回答說:“從燧人氏以來,沒有不運用輕重之術治理天下的。共工當政的時代,天下水域占十分之七,陸地占十分之三,他就利用這個自然形勢來控制天下。到了黃帝當政的時代,努力除掉各地的武裝,限制他們制造武器,燒山林、毀草藪、火焚大澤、驅逐禽獸,實際上都是為控制他人,這然后才得以統治天下。至于堯舜當政,之所以能把天下治好,是因為在北方取用禺氏的玉石,從南方取用江漢的珍珠,他們還在驅捕野獸時,使大夫參與其事。”桓公說:“這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說:“他們命令:‘各國諸侯之子到本朝為臣的,都要穿兩張虎皮做成的皮裘。國內上大夫要穿豹皮袖的皮裘,中大夫要穿豹皮衣襟的皮裘?!@樣,大夫們就都賣出他們的糧食、財物去購買虎豹皮張,因此,山林百姓捕殺猛獸就象驅逐父母的仇人那樣賣力。這就是說,國君只消冠冕堂皇地坐在堂上,猛獸就將被獵獲于野外;大夫們散其財物,百姓都可在流通中得利。這就是堯舜曾經用過的輕重之術?!被腹f:“在‘事名二正名五而天下治’這句話里,什么叫作‘事名二’呢?”管仲回答說:“天道為陽,地道為陰,這就是事名二?!薄笆裁唇姓迥兀俊被卮鹫f:“權、衡、規、矩、準,這就是正名五。它們體現在顏色上,就分青、黃、白、黑、赤;體現在聲音上,就分宮、商、羽、微、角;體現在味覺上,就分酸、辣、咸、苦、甜。這里的利用‘二五’,同上面的‘童山竭澤’一樣,都是人君用來控制人們的。五味,是用來控制人們飲食的;五聲是用來控制人們聽欲的;五色,是用來控制人們觀賞的。人君丟掉了‘二五’,就會亡國;大夫丟掉了‘二五’,就喪失權勢;普通人丟掉了‘二五’,也不能治理一家。這是國家最重要的關鍵,所以叫作‘國機’?!陛p重家的法典上講:“自己說能作司馬的官,但作起來不稱職的,就殺掉他以血祭鼓;自己說能作農業的官,但作起來不稱職的,就殺掉他以血祭祀社神;自己說能作一般官吏,但作起來不稱職的,就砍掉他的雙腳罰他守門?!边@樣,就不會有人敢在君主面前吹噓自己以騙取祿位了。這樣,無論被人推薦當官的,或者守門小事都不稱職的,也都可以依法處理了。桓公問管仲說:“請問失準的問題?!惫苤倩卮鹫f;“失準就是天下各國都控制我們,而我們無能為力,這就叫作失準?!被腹f:“這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說:“如果天下各國起兵進攻我們,對于凡能謀劃利國定民的大臣,就要割地而封;凡能作戰成功立名的大臣,也要割地而封。這樣。實際上是天下在封賞您的大臣了,而不是您本人進行封賞。天下已經使您把十里土地封給大臣,而隨著天下每一次動兵,又要把二十里土地再次“封給”富民商人。您國的富民不是您使他發財致富,而是天下使他們致富。鄰國每動一次兵,都會造成您國的富民商人多發一次財,弄得貧者更貧,富者更富,這就是失準的必然結局?!被腹f:“這又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說:“如果天下各國出兵攻打我國,百姓放下農具,拿起武器出外打仗,那么,舉國不能種地,這并不是天災,而是人禍造成的。國君在戰時,早晨下令征稅晚上就要交齊,百姓只好拋賣財物、糧食,折價一半脫手。商人買進而加以囤積,那么,‘國內的一半財貨就進入商人之手。戰爭結束,百姓復歸舊業,物價會回到戰前水平。商人在此時售出他所囤積的財物,可以把國內市場一少半的貨幣積藏在自己手里。這樣一來,幣值可以提高十分之三,貨物價格可以下跌十分之三。商人就在這貴賤十分之三中買來賣去,國家財物將全部落入商人之手,國君是束手無策的。百姓貧富之間不斷地互相奴役,國君無能為力,這些就是輕重的失準?!惫苤僬f:“人君掌握了本,富民商人就抓不到末;人君掌握了開始,富民商人就抓不到結局。對于販運過程的商品,必須在通衢要道市場上謀取收入;對于糧食,必須在春秋兩季來掌握;對于其他物質,則訂立預購合同。這樣,商品一動,措施就跟上去。預先阻斷買賣的途徑,商人就無法行事;君主控制流通,商人就無法抬高物價。所以,掌握好各地物價的漲落,國內沒有投機商人,商品貴賤相當,這就叫作‘國衡’。能夠用理財之法來掌握,財利就自然歸于君主了?!惫苤僬f:“善于管理商業的,就要由國家同時辦商業;國家辦商業,市場就清淡冷落;市場清淡冷落,農業勞動力就充足;農業勞力充足,人民財物就豐富;人民財物豐富,君主的稅收就取之不竭了。現在的情況則不然,商人貴賣,君主跟著貴買,貴而不能使之賤;商人賤賣,君主跟著賤買。賤而不能使之貴。天下善于管理的不是這樣,私商賣貴則國家商業賣得賤,私商買賤則國家商業買得貴。這乃是損有余以補不足的理財方法。所以,凡國家不能調劑民財,就不能做到大治;不洞察商業始終,就不能把管理做得最好。由國家掌握利用物價漲跌,可取相當二十個財政年度的收入;由國家經營鹽鐵商業,也可取得相當二十個財政年度的收入;由國家經營錫金商業,又可取得相當二十年財政年度的收入。這五種官商的理財之道,都不是向民間直接征稅的。”桓公問管仲說:“輕重之術何時終止?”管仲回答說:“有如四季周而復始的運轉一樣,沒有終止之時。當國家遭遇戰爭憂患時,就調節糧價高低來解決國家用度,積累余財贏利來籌備戰士獎賞。當天下歸服海內統一時,就加富誠信仁義的人士,使百姓崇尚禮讓,而不搞軌外的活動??梢姡p重之術的用處,在各諸侯國尚不則幀時,可以為戰爭服務;在各諸侯國歸順時,就可用來推行仁義的政教。”管仲說:“要做到一年耕種,夠五年吃,就把糧價提高五倍來促進;要做到一年耕種,夠六年吃,就把糧價提高六倍來促進。果能這樣,兩年耕作的產量就可能夠十一年的消費了。對富者能夠奪取,對貧者能夠給予,才能夠主持天下。而對天下的人們,能使之安于這項政策,遵行這項政策,這樣,就可以統一調度了。對于天下的人們,驅使他們不要明白表示驅使,利用他們不要明白表示利用。因此,善治天下的君主,不直接說出驅使的語言,使百姓不得不為所驅使;不直接說出利用的語言,使百姓不得不為所利用。”管仲說:“善于主持國家的,就象把黃金和秤錘放在天秤上一樣,只要加重秤錘,金子就能夠傾跌下來。所以,講求通權達變則國家力量強盛,講求遵循常道則國家力量衰弱。現在,糧食在我國價高,在其他諸侯國價低,各國的糧食就象水源向下一樣流入我國。所以,價格高則財貨聚來,價格低則財貨散走,有因高價聚來而跌價尚未散走的物資,我們及時動手掌握之,天下的這項財富就歸于我們了。把財貨囤積起來則價格上漲,發售出去則價格下降,放散于民間則顯得充足。錢幣貴重則人們拼命追求,錢幣貶值則人們棄而不用。所以,總是要把錢物貴賤的幅度調整到合乎理財之術的要求而后止。”“糧食,是人們生命的主宰;錢幣,是物資流通的渠道;號令,是控制經濟過程緩急的。所謂‘號令重于寶物,社稷重于父母’,這些話都是什么意思呢?”回答說:“當城郭陷落,國家宗廟不能繼續血食時,大臣都要殉難;但父母死亡,卻沒有殉死的兒子。這就是社稷重于父母的例證。而且,衛國者有人而無城,等于是空守平墟;有人而無武器和糧食,也只是與災禍同居而已。”桓公說:“我聽說海內珍貴貨幣的利用有七種辦法,可以講給我聽聽么?”管仲回答說:“使用陰山所產的需,是一種辦法;使用燕地紫山所產的白銀,是一種辦法;使用發和朝鮮所產帶花紋的皮張,是一種辦法;使用汝水、漢水所產的黃金,是一種辦法;使用江陽所產的珍珠,是一種辦法;使用秦地明山所產的曾青,是一種辦法;使用禺氏邊山所產的玉石,是一種辦法。這些都是以少掌握多,以狹掌握廣的辦法。天下的理財之法,莫過于輕重之術了?!被腹珕柟苤僬f:“陰山的馬,可供駕駛兵車之用的有四千匹。每匹馬的價格是一萬錢,每斤黃金也是一萬錢,我只存有黃金一千個,應當怎么辦?”管仲回答說:“君上可以命令所有納稅的人們,必須按錢數交納黃金。我們就可因金價上漲而得到四萬錢的收入,這就一變為四了。我們并沒有使用冶金柑渦和鼓風爐來冶煉黃金,現在黃金之所以一變為四,只是運用理財之術的結果。珍珠來自赤野的末光,黃金出在汝水、漢水的右衢,玉石出在禺氏的邊山。這些地方估計距離周都七干八百里,路途遙遠,來之不易。所以先王按其貴重程度而加以利用,規定珠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先王正是通過提高或降低中幣黃金的幣值,制約著下幣刀布、上幣珠玉的作用?!卑俪酥畤?,在中央地區建立市場,離四周邊境估計五十里路。一天確定計劃,兩天裝載貨物,三天運出國境,五天可以來回。百乘之國要制約鄰國物價高低,不超過五天。百乘之國,擁有耕地一萬頃,戶數一萬戶,人口十萬人,有納稅義務的一萬人,兵車百乘,戰馬四百匹。干乘之國,在中央地區建立市場,離四周邊境估計一百五十里路。兩天確定計劃,三天裝載貨物,五天運出國境,十天可以來回。干乘之國制約鄰國物價高低,不超過十天。干乘之國,擁有耕地十萬頃,戶數十萬戶,人口百萬人,有納稅義務的十萬人,兵車千乘,戰馬四千匹。萬乘之國,在中央建立市場,離四周邊境估計五百里路。三天確定計劃,五天裝載貨物,十天運出國境,二十天來回。萬乘之國制約鄰國物價高低,不超過二十天。萬乘之國,擁有耕地百萬頃,戶數百萬戶,人口千萬人,有納稅義務的百萬人,兵車萬乘,戰馬四萬匹。管仲說:“單身男子叫作鰥,單身女子叫作寡,老而沒有兒女的叫獨。國君要調查了解凡有子弟因兵役而死亡的,父母也算作‘獨’,必須由政府負喪葬之責:衣食要有三領,棺木要厚三寸,鄉中官吏親管其事,葬于公家墓地;戰死者如是獨生,還要賞給父母一匹馬一天所能耕種的土地。因此,作父母的即使犧牲自己的兒子為君主效力,也不引以為苦了。國君每到年終都視察邑里,看到勞力與別戶相同而住房獨好的人家,一定是好百姓,是努力耕作的人,要用兩束干肉、一石酒獎賞他們。對于體力充足而閑游不肯勞動的,如是老年人,則遣責之,如是壯年,則遣送邊疆服役。對于無本經營農業的,則貸與土地和錢幣。由此,百業皆興,沒有懶惰和失掉農時的百姓。這都是國家政策的具體辦法。”上等勞力的農民可負擔五口人吃飯,中等勞力可負擔四口,下等勞力可負擔三口。上等勞力的婦女可供應五口人穿衣,中等勞力可供應四口,下等勞力可供應三口。農民要經常耕作,婦女要經常紡織。一農不耕,人民就可能有挨餓的;一女不織,人民就可能有受凍的。饑寒凍餓總是起因于土地經營。所以先王認真對待這個起因。農事收獲達到成本的二倍。農民才沒有賣兒賣女的;達到三倍,才可以正常備糧吃飯;達到四倍,鄉里富裕;達到五倍,則余糧遠近流通,死人也得到妥善安葬了。如果農事收入達不到成本的二倍,君主再征斂不止,那么,為非作歹的路上,單人都不敢出行,財貨放在手上也不安寧了。隨著用法律鎮壓,就等于自己在殘害百姓。物價失調,饑民不能管理,百姓賣出的兒子,自己不能依靠使用,君失其民,父失其子,這乃是亡國之道。管仲說:“神農之術告訴我們:‘一種糧食無收成,則缺少一種糧食,糧食的賣價將上漲十倍;兩種糧食無收成,則缺少兩種糧食,糧食的賣價將上漲二十倍?!龃饲闆r,國家應當提倡用瓜菜補充民食。而對于沒有口糧的農戶,由國家供給舊年的陳糧;對于沒有種籽的農戶,由國家貸給可用的新糧。這樣,才不會出現贏利十倍的奸商,也不會出現加倍收息的高利貸者?!?/p>
七十一、國準
【原文】
桓公問于管子曰:“國準可得聞乎?”管子對曰,“國準者,視時而立儀?!被腹唬骸昂沃^視時而立儀?”對曰:“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有虞之王,枯澤童山。夏后之王,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之利。殷人之王,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周人之王,官能以備物。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
桓公曰:“然則五家之數,籍何者為善也?”管子對曰:“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猛獸眾也。童山竭澤者,君智不足也。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利,逃械器,閉智能者,輔己者也。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者,曰婬器而壹民心者也。以人御人,逃戈刃,高仁義,乘天固以安己者也。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p>
桓公曰:“今當時之王者立何而可?”管子對曰:“請兼用五家而勿盡?!被腹?,“何謂?”管子對曰:“立祈祥以固山澤,立械器以使萬物,天下皆利而謹操重策。童山竭澤,益利搏流。出山金立幣,存菹丘,立駢牢,以為民饒。彼菹菜之壤,非五谷之所生也,麋鹿牛馬之地。春秋賦生殺老,立施以守五谷,此以無用之壤臧民之羸。五家之數皆用而勿盡?!?/p>
桓公曰:“五代之王以盡天下數矣,來世之王者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好譏而不亂,亟變而不變,時至則為,過則去。王數不可豫致。此五家之國準也?!?/p>
【譯文】
桓公問管仲說:“國家的平準措施可以講給我聽聽么?”管仲回答說:“國家的平準措施是按照不同時代而制定不同政策的。”桓公說;“何謂按不同時代而制定不同政策?”管仲回答說:“黃帝當政的時代,努力除掉各地的武裝。虞舜當政的時代,斷竭水澤,伐盡山林。夏后氏當政的時代,焚毀草藪和大澤,不準民間增加財利。殷人當政的時代,不許諸侯經營牛馬畜牧事業,還限制他們制造武器和工具。周人當政的時代,統一管理有技能的人材,集中貯備各種物資。五家的辦法雖有不同,而集中統一的作用是一樣的?!?/p>
桓公說:“那么,對此五家的政策,借用哪家為好呢?”管仲回答說:“燒山林、毀草菇、火焚大澤等措施,是因為禽獸過多。伐盡山林,斷竭水澤,是因為君智不足。焚燒草藪大澤,不使民間增加財利,既取消工具武器的發展,又閉塞人們的生產能力,都是為了加強自己。不許諸侯經營牛馬畜牧事業,還限制他們制造武器工具,是為了不過分生產武器和工具而統一民心。派官吏管理人才,禁止私造刀槍,提倡仁義道德,是在穩固基礎上安定自己地位。五家的政策雖有不同,而作用是一樣的。”
桓公說:“現時當政的王者,采用哪家的政策為好?”管仲回答說:“可以兼用五家之法而不可全盤照搬?!被腹f:“此話涵義如何?”管仲回答說:“設立祭神的壇場來封禁山澤,統一制造武器工具來運用物資,使天下同來經營但卻嚴格著物價政策。實行伐盡山林與斷竭水澤的辦法,控制財利并掌握流通。開發礦山以鑄造錢幣,保存草地以建立牧場,使人民富饒起來。因為雜草叢生的洼地,不適合糧食生長,應作為飼養糜鹿牛馬的牧場。春秋兩季,把幼畜供應百姓,把老畜殺掉賣出,發行貨幣來掌握糧食。這就利用了無用的土地吸收百姓余糧。五家的政策都采用了而沒有全盤照搬。”
桓公說:“上述五個朝代,已經概括了人們所知的各種辦法了。以后成王業的君主如何,可以再談一談么?”管仲回答說:“重視調查而做到有條不紊,積極改革而不留戀過去,條件成熟就應當實行,條件已變就應放棄。成王業的具體政策是不能事前安排好的。這里所說,只能是五家的平準措施?!?/p>
七十二、輕重甲
【原文】
桓公曰:“輕重有數乎?”管子對曰:“輕重無數,物發而應之,聞聲而乘之。故為國不能來大下之財,致天下之民,則國不可成?!被腹唬骸昂沃^來天下之財?”管子對曰:“昔者桀之時,女樂三萬人,端譟晨,樂聞于三衢,是無不服文繡衣裳者。伊尹以薄之游女工文繡篡組,一純得粟百鐘于桀之國。夫桀之國者,天子之國也,桀無天下憂,飾婦女鐘鼓之樂,故伊尹得其粟而奪之流。此之謂來天下之財。”桓公曰:“何謂致天下之民?”管子對曰:“請使州有一掌,里有積五窌。民無以與正籍者予之長假,死而不葬者予之長度。饑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葬,不資者得振,則天下之歸我者若流水,此之謂致天下之民。故圣人善用非其有,使非其人,動言搖辭,萬民可得而親。”桓公曰:“善?!?/p>
桓公問管子曰:“夫湯以七十里之薄,兼桀之天下,其故何也?”管子對曰:“桀者冬不為杠,夏不束柎,以觀凍溺。弛牝虎充市,以觀其驚駭。至湯而不然。夷兢而積粟,饑者食之,寒者衣之,不資者振之,天下歸湯若流水。此桀之所以失其天下也?!被腹唬骸拌钍箿脼槭?,其故何也?”管子曰:“女華者,桀之所愛也,湯事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湯事之以千金。內則有女華之陰,外則有曲逆之陽,陰陽之議合,而得成其天子。此湯之陰謀也。”
桓公曰:“輕重之數,國準之分,吾已得而聞之矣,請問用兵奈何?”管子對曰:“五戰而至于兵?!被腹唬骸按巳粞院沃^也?”管子對曰:“請戰衡,戰準,戰流,戰權,戰勢。此所謂五戰而至于兵者也。”桓公曰:“善?!?/p>
桓公欲賞死事之后,曰:“吾國者,衢處之國,饋食之都,虎狼之所棲也,今每戰輿死扶傷,如孤,茶首之孫,仰倳戟之寶,吾無由與之,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吾國之豪家,遷封、食邑而居者,君章之以物則物重,不章以物則物輕;守之以物則物重,不守以物則物輕。故遷封、食邑、富商、蓄賈、積余、藏羨、跱蓄之家,此吾國之豪也,故君請縞素而就士室,朝功臣、世家、遷封、食邑、積余、藏羨、跱蓄之家曰:‘城肥致沖,無委致圍。天下有慮,齊獨不與其謀?子大夫有五谷菽粟者勿敢左右,請以平賈取之子?!c之定其券契之齒。釜鏂之數,不得為侈弇焉。困窮之民聞而糴之,釜鏂無止,遠通不推。國粟之賈坐長而四十倍。君出四十倍之粟以振孤寡,牧貧病,視獨老窮而無子者;靡得相鬻而養之,勿使赴于溝澮之中,若此,則士爭前戰為顏行,不偷而為用,輿死扶傷,死者過半。此何故也?士非好戰而輕死,輕重之分使然也?!?/p>
桓公曰:“皮、干、筋、角之征甚重。重籍于民而貴市之皮、干、筋、角,非為國之數也?!惫茏訉υ唬骸罢堃粤罡吒懿癯兀箹|西不相睹,南北不相見?!被腹唬骸爸Z?!毙惺缕谀?,而皮、干、筋、角之征去分,民之籍去分?;腹俟茏佣鴨栐唬骸按撕喂室玻俊惫茏訉υ唬骸案?、池平之時,夫妻服簟,輕至百里,今高杠柴池,東西南北不相睹,天酸然雨,十人之力不能上;廣澤遇雨,十人之力不可得而恃。夫舍牛馬之力所無因。牛馬絕罷,而相繼死其所者相望,皮、干、筋、角徒予人而莫之取。牛馬之賈必坐長而百倍。天下聞之,必離其牛馬而歸齊若流。故高杠柴池,所以致天下之牛馬而損民之籍也,《道若秘》云:‘物之所生,不若其所聚。’”
桓公曰:“弓弩多匡(車多)者,而重籍于民,奉繕工,而使弓弩多匡(車多)者,其故何也?”管子對曰:“鵝騖之舍近,鹍雞鵠(鳥包)之通遠。鵠鹍之所在,君請式璧而聘之。”桓公曰:“諾?!毙惺缕谀?,而上無闕者,前無趨人。三月解(去勹),弓弩無匡(車多)者。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鵠鹍之所在,君式璧而聘之。菹澤之民聞之,越平而射遠,非十鈞之弩不能中鹍雞鵠(鳥包)。彼十鈞之弩,不得(上非下束)擏不能自正。故三月解醫而弓弩無匡(車多)者,此何故也?以其家習其所也?!?/p>
桓公曰:“寡人欲藉于室屋?!惫茏訉υ唬骸安豢?,是毀成也。”“欲藉于萬民。”管子曰:“不可,是隱情也?!薄坝逵诹蟆!惫茏訉υ唬骸安豢?,是殺生也。”“欲藉于樹木?!惫茏訉υ唬骸安豢?,是伐生也?!薄叭粍t寡人安藉而可?”管子對曰:“君請藉于鬼神。”桓公忽然作色曰:“萬民、室屋、六畜、樹木且不可得藉:鬼神乃可得而藉夫?”管子對曰:“厭宜乘勢,事之利得也;計議因權,事之囿大也。王者乘勢,圣人乘幼,與物皆宜?!被腹唬骸靶惺履魏??”管子對曰:“昔堯之五吏五官無所食,君請立五厲之祭,祭堯之五吏,春獻蘭,秋斂落;原魚以為脯,鯢以為殽。若此,則澤魚之正,伯倍異日,則無屋粟邦布之藉。此之謂設之以祈祥,推之以禮義也。然則自足,何求于民也?”
桓公曰:“天下之國,莫強于越,今寡人欲北舉事孤竹、離枝,恐越人之至,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君請遏原流,大夫立沼池,令以矩游為樂,則越人安敢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隱三川,立員都,立大舟之都。大身之都有深淵,壘十仞。令曰:‘能游者賜千金。’未能用金千,齊民之游水,不避吳越。”桓公終北舉事于孤竹、離校。越人果至,隱曲薔以水齊。管子有扶身之士五萬人,以待戰于曲菑,大敗越人。此之謂水豫。
齊之北澤燒,火光照堂下。管子入賀桓公曰:“吾田野辟,農夫必有百倍之利矣?!笔菤q租稅九月而具,粟又美。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萬乘之國、千乘之國,不能無薪而炊。今北澤燒。莫之續,則是農夫得居裝而賣其薪蕘,一束十倍。則春有以倳耜,夏有以決蕓。此租稅所以九月而具也。”
桓公憂北郭民之貧、召管子而問曰、“北郭者,盡屨縷之甿也,以唐園為本利,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請以令:禁百鐘之家不得事鞒,千鐘之家不得為唐園,去市三百步者不得樹葵菜,若此,則空閑有以相給資,則北郭之甿有所讎。其手搔之功,唐園之利,故有十倍之利。”
管子曰:“陰王之國有三,而齊與在焉?!被腹唬骸按巳粞钥傻寐勂剑俊惫茏訉υ唬骸俺腥?、漢之黃金,而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此陰王之國也。且楚之有黃金,中齊有薔石也。茍有操之不工,用之不善,天下倪而是耳。使夷吾得居楚之黃金,吾能令農毋耕而食,女毋織而衣。今齊有渠展之鹽,請君伐菹薪,煮沸火水為鹽,正而積之?!被腹唬骸爸Z。”十月始正,至于正月,成鹽三萬六千鐘。召管子而問曰:“安用此鹽而可?”管子對曰:“孟春既至,農事且起。大夫無得繕冢墓,理宮室,立臺榭,筑墻垣。北海之眾無得聚庸而煮鹽。若此,則鹽必坐長而十倍?!被腹唬骸吧?。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糶之梁、趙、宋、衛、濮陽,彼盡饋食之也。國無鹽則腫,守圉之國,用鹽獨甚。”桓公曰:“諾?!蹦艘粤钍辜g之,得成金萬一千余斤?;腹俟茏佣鴨栐唬骸鞍灿媒鸲??”管子對曰:“請以令使賀獻、出正籍者必以金,金坐長而百倍。運金之重以衡萬物,盡歸于君。故此所謂用若挹于河海,若輸之給馬。此陰王之業?!?/p>
管子曰:“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必有干金之賈,百乘之國必有百金之賈,非君之所賴也,君之所與。故為人君而不審其號令,則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桓公曰:“何謂一國而二君二王?”管子對曰:“今君之籍取以正,萬物之賈輕去其分,皆入于商賈,此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故賈人乘其弊以守民之時,貧者失其財,是重貧也;農夫失其五谷,是重竭也。故為人君而不能謹守其山林、菹澤、草萊,不可以立為天下王。”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山林、菹澤、草萊者,薪蒸之所出,犧牲之所起也。故使民求之,使民藉之,因此給之。私愛之于民,若弟之與兄,子之與父也,然后可以通財交殷也,故請取君之游財,而邑里布積之。陽春,蠶桑且至,請以給其口食筐曲之強。若此,則絓絲之籍去分而斂矣。且四方之不至,六時制之:春日倳耜,次日獲麥,次日薄芋,次日樹麻,次日絕菹,次日大雨且至,趣蕓壅培。六時制之,臣給至于國都。善者鄉因其輕重,守其委廬,故事至而不妄。然后可以立為天下王?!?/p>
管子曰:“一農不耕,民或為之饑;一女不織,民或為之寒。故事再其本,則無賣其子者;事三其本,則衣食足;事四其本,則正籍給;事五其本,則遠近通,死得藏。今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無止,是使奸涂不可獨行,遺財不可包止。隨之以法,則是下艾民。食三升,則鄉有正食而盜;食二升,則里有正食而盜;食一升,則家有正食而盜。今操不反之事,而食四十倍之粟,而求民之毋失,不可得矣。且君朝令而求夕具,有者出其財,無有者賣其衣屨,農夫糶其五谷,三分賈而去。是君朝令一怒,布帛流越而之天下。君求焉而無止,民無以待之,走亡而棲山阜。持戈之士顧不見親,家族失而不分,民走于中而士遁于外。此不待戰而內敗?!?/p>
管子曰:“今為國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今君躬犁墾田,耕發草土,得其谷矣。民人之食,有人若干步畝之數,然而有餓餒于衢閭者何也?谷有所藏也。今君鑄錢立幣,民通移,人有百十之數,然而民有賣子者何也?財有所并也。故為人君不能散積聚,調高下,分并財,君雖強本趣耕,發草立幣而無止,民猶若不足也。”桓公問于管子曰:“今欲調高下,分并財,散積聚。不然,則世且并兼而無止,蓄余藏羨而不息,貧賤鰥寡獨老不與得焉。散之有道,分之有數乎?”管子對曰:“唯輕重之家為能散之耳,請以令輕重之家?!焙愎唬骸爸Z?!睎|車五乘,迎癸乙于周下原?;腹珕査囊蚺c癸乙、管子、寧戚相與四坐,桓公曰:“請間輕重之數?!惫镆以唬骸爸丶涿裾呤湎?,數欺諸侯者無權與。”管子差肩而問曰:“吾不籍吾民,何以奉車革?不籍吾民,何以待鄰國?”癸乙曰:“唯好心為可耳!夫好心則萬物通,萬物通則萬物運,萬物運則萬物賤,萬物賤則萬物可因。知萬物之可因而不因者,奪于天下。奪于天下者,國之大賊也?!被腹唬罢垎柡眯娜f物之可因?”癸乙曰:“有余富無余乘者,責之卿諸侯;足其所,不賂其游者,責之令大夫。若此則萬物通,萬物通則萬物運,萬物運則萬物賤,萬物賤則萬物可因矣。故知三準同策者能為天下,不知三準之同策者不能為天下。故申之以號令,抗之以徐疾也,民乎其歸我若流水。此輕重之數也。”
桓公問于管子曰:“今倳戟十萬,薪菜之靡日虛十里之衍;頓戟一譟,而靡幣之用日去千金之積。久之,且何以待之?”管子對曰:“粟賈平四十,則金賈四千。粟賈釜四十則鐘四百也,十鐘四千也,二十鐘者為八千也。金賈四千,則二金中八千也。然則一農之事,終歲耕百畝,百畝之收不過二十鐘,一農之事乃中二金之財耳。故粟重黃金輕,黃金重而粟輕,兩者不衡立,故善者重粟之賈。釜四百,則是鐘四千也,十鐘四萬,二十鐘者八萬。金賈四千,則是十金四萬也,二十金者為八萬。故發號出令,曰一農之事有二十金之策。然則地非有廣狹,國非有貧富也,通于發號出令,審于輕重之數然。”
管子曰:“湩然擊鼓,士憤怒;槍然擊金,士帥然。策桐鼓從之,輿死扶傷,爭進而無止。口滿用,手滿錢,非大父母之仇也,重祿重賞之所使也。故軒冕立于朝,爵祿不隨,臣不為忠;中軍行戰,委予之賞不隨,士不死其列陳。然則是大臣執于朝,而列陳之士執于賞也。故使父不得子其子,兄不得弟其弟,妻不得有其夫,唯重祿重賞為然耳,故不遠道里而能威絕域之民,不險山川而能服有恃之國,發若雷霆,動若風雨,獨出獨入,莫之能圉?!?/p>
桓公曰:“四夷不服,恐其逆政游于天下而傷寡人,寡人之行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吳越不朝,珠象而以為幣乎?發、朝鮮不朝,請文皮、?服而為幣乎?。禺氏不朝,請以白璧為幣乎?昆侖之虛不朝,請以璆琳、瑯玕為幣乎?故夫握而不見于手,含而不見于口,而辟千金者,珠也;然后,八千里之吳越可得而朝也。一豹之皮,容金而金也;然后,八千里之發、朝鮮可得而朝也。懷而不見于抱,挾而不見于掖,而辟千金者,白璧也;然后,八千里之禺氏可得而朝也。簪珥而辟千金者,璆琳、瑯玕也;然后,八千里之昆侖之虛可得而朝也。故物無主,事無接,遠近無以相因,則四夷不得而朝矣?!?/p>
【譯文】
桓公說:“掌握輕重之策有定數么?”管仲回答說:“掌握輕重之策沒有定數。物資一動,措施就要跟上;聽到消息,就要及時利用。所以,建設國家而不能吸引天下的財富,招引天下的人民,則國家不能成立?!被腹f:“何謂吸引天下的財富?”管仲回答說:“從前夏桀時,女樂有三萬人,端門的歌聲,清晨的音樂,大路上都能聽到;她們無不穿著華麗的衣服。伊尹便叫薄地無事可做的婦女,織出各種華美的彩色絲綢。一匹織物可以從夏桀那里換來百鐘糧食。桀的國家是天子之國,但他不肯為天下大事憂勞,只追求女樂享樂,所以伊尹便取得了他的糧食并操縱了他的市場商品流通。這就叫作吸引天下的財富?!被腹f:“何謂招引天下的人民?”管仲回答說:“請在每個州設一個主管官吏,在每個里貯備五窖存糧。對那種納不起稅的窮苦人家給予長期借貸,對那種無力埋葬死者的窮苦人家,給予安葬費用。如做到饑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到安葬,窮者得到救濟,那么,天下人歸附我們就會象流水一樣。這就叫作招引天下的人民。所以。圣明君主善于利用不屬于自己所有的財富,善于役使不屬于自己統轄的人民,一旦發出號召,就能使萬民親近?!被腹f:“好。”
桓公問管仲說:“商湯僅用七十里的‘薄’地,就兼并了桀的天下,其原因何在呢?”管仲回答說:“梁不許百姓冬天在河上架橋,夏天在河里渡筏,以便觀賞人們受凍和受淹的情況。他把雌虎放在市街上,以便觀賞人們驚駭的情態。商湯則不是如此。收貯蔬菜和糧食,對饑餓的人給飯吃,對挨凍的人給衣穿,對貧困的人給予救濟,天下百姓歸附商場如流水,這就是夏架喪失天下的原因?!被腹f:“夏桀何以導致商湯達到這種目的呢?”管仲說:“女華,是桀所寵愛的妃子,湯用千金去賄賂她;曲逆,是桀所親近的大臣,湯也用千金去賄賂他。內部有女華的暗中相助,外則有曲逆公開相助,暗地與公開計議相配合,而湯得成其為天子。這是商場的機密策略?!?/p>
桓公說:“輕重的理財之法,國準的五種區別,我都已知道了,請問用兵怎么辦?”管仲回答說:“經過五個方面的戰斗就可以作用到軍事上了?!被腹f:“這話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說:“請在平衡供求上作戰,在調節物價上作戰,在物資流通上作戰,在運用權術上作戰,在利用形勢上作戰。這就是所謂經過五個方面的戰斗就可以作用到軍事上了?!被腹f:“好。”
桓公想對死難者的后代進行撫恤,他說:“我們國家,是處在四面受敵地位的國家,是依靠國外輸入糧食的國家,又是虎狼野獸棲息的山區?,F在每次戰爭都有死傷。對于死難者的孤兒:那些白發老人的孫子,對靠丈夫當兵過活的寡婦,沒有東西救濟他們,該怎么辦?”管仲回答說:“我們國家的豪門大族:那些升大官、有采邑囤積財物的人們,國君若控制這些人的財物,市場物價就可以上漲,不控制就下降;若把這些人的財物掌握起來,物價就可以上漲,不掌握就下降。因為當大官的、有采邑的、富商、蓄賈、積余財的、藏盈利的、囤積財物的人家,都是我們國家的富豪。所以,國君要穿上白布喪衣到官府去,召集那些功臣、世家、當大官的、有采邑的、積余財的、藏盈利的、囤積財物的人家,對他們說:‘城防不固容易被敵人攻破,沒有糧食貯備容易被敵人圍困,天下各國都如此,齊國怎么能不加以考慮呢?你們各位大夫凡存有糧食的都不可自由處理。要用平價向你們收購?!又投ê煤贤?。糧食數量,不許他們夸大或縮小。這樣一來,缺糧無糧的百姓,都聞風而紛紛買糧,買多的、買少的,絡繹不絕;遠道的、近道的,不推而自來。國內糧價坐漲達四十倍。國君就可以拿出四十倍的糧食來賑濟孤兒寡婦,收養貧病之人,照顧窮而無子的孤老。使他們不至于賣身為奴而得到生活供養,也使他們不至于死于溝壑。這樣,廣大戰士就會爭先作戰而勇往直前,不貪生惜命而為國效力,輿死扶傷,為國犧牲者可達到半數以上。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戰士們并非好戰而輕死,是輕重之術的作用使之如此的。”
桓公說:“皮、干、筋、角四種兵器材料的征收太重了。由于重征于百姓而使市場上皮、干、筋、角的價格昂貴,這不是治國之法?!惫苤倩卮鹫f:“請下令修筑高橋深池,使行人站在橋東看不到橋西,站在橋南看不到橋北?!被腹f:“可以?!边^了一年,皮、干、筋、角的征收減少一半。人民在這方面的負擔也就減少了一半。桓公召見管仲詢問說:“這是什么緣故?”管仲回答說:“橋和池平坦的時候,夫妻兩人拉著車子,可以輕松地走百里路?,F在高架橋而深挖池,東西南北的行人互相看不到對方,一旦天下小雨,十個人的力量也不能推車上橋;洼地遇雨,十個人的力量也靠不住。除了利用牛馬的力量別無其他方法。牛馬騾被累壞了,而且不斷死在路上,牛馬的皮、干、筋、角白送都沒有人要。牛馬的價格也必然上漲百倍。天下各諸侯聽到這個消息,勢必象流水一樣趕著牛馬到齊國拋賣。所以,高架橋而深挖池,正是用來招引天下的牛馬而減少人民這項負擔的辦法。誠如《道若秘》所說:‘重視財物的生產,不如重視財物的收聚?!?/p>
桓公說:“我們的弓彎很多扭曲不好用的。我們向百姓收取重稅,養活工匠,而弓弩反多扭曲礙用,這個原因是什么?”管仲回答說:“鵝、鴨的窩巢很低,{昆鳥}?雞、天鵝和大鴇則飛行很高。對于射有天鵝、{昆鳥}?雞的人家,請君上您送上玉壁去聘請他們?!被腹f:“可以。”過了一年,上面的弓弩供應沒有短缺不足,眼前也沒有隨處奔走的閑人了。三個月解開弓衣檢查,弓弩也沒有權曲不能用的了。桓公召見管仲詢問說:“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說:“對于射有天鵝、鵑雞的人家,您用玉壁禮聘,住在水草豐茂地方的百姓們知道以后,就都要越過平地去遠方射獵。另外,沒有三百斤拉力的硬弓,就不能射中鵑雞、天鵝和大鎢。那些具有三百斤拉力的硬弓,如不使用矯正弓身的“非木扌敬”,它本身是不會正的。所以,三個月解開弓衣而弓弩沒有扭曲礙用的,其原因何在呢?就是因為做弓的人家都熟悉這項專業的緣故?!?/p>
桓公說:“我想要征收房屋稅?!惫苤倩卮鹫f:“不行,這等于毀壞房屋?!庇终f:“我想征人口稅?!惫苤倩卮鹫f:“不行,這等于讓人們抑制情欲?!庇终f:“我想要征收牲畜稅。”管仲回答說:“不行,這等于叫人們宰殺幼畜?!庇终f:“我想征收樹木稅?!惫苤倩卮鹫f:“不行,這等于叫人們砍伐幼樹。”“那么,我征收什么稅才行呢?!惫苤倩卮鹫f:“請您向鬼神征稅?!被腹懿桓吲d地說:“人口、房屋、牲畜、樹木尚且不能征稅,還能向鬼神征稅么?”管仲回答說:“行事合宜而乘勢,就可以得到好處;謀事利用權術,就可以得到大助。王者善于運用時勢,圣人善于運用神秘,使萬事各得其宜?!被腹f:“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說:“從前堯有五個功臣,現在無人祭袍,君上您建立五個死者的祭祀制度,讓人們來祭祀堯的五個功臣。春天敬獻蘭花,秋天收新谷為祭;用生魚做成色干祭品,用小魚做成菜肴祭品。這樣,國家的魚稅收入可以比從前增加百倍,那就無需斂取罰款和征收人口稅了。這就叫作舉行了鬼神祭袍,又推行了禮義教化。既然自己滿足了財政需要,何必再向百姓求索呢?”
桓公說:“天下各國,沒有比越國再強的了?,F在我想北伐孤竹、離枝,恐怕越國乘虛而至,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么?”管仲回答說:“請君上阻住原山的流水,讓大夫建筑游水大池,讓人們跳水游水為樂。這樣,越國還敢于乘虛而至么?”桓公說:“具體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說:“請下令修筑三川、建圓形水池,還要修造能行大船的湖。這個行大船的湖應有深淵,深度達七十尺。然后下令說:‘能游者賞十金。’還沒有用去千金,齊國人的游泳技術就不弱于吳越的人了。”桓公終于北伐孤竹和離枝。越國果然兵到,筑堤屯堵淄水的曲處淹灌齊國。但管仲有善于游泳的戰士五萬人,應戰于淄水的曲處,大敗越軍。這叫作水戰的預有所備。
齊國的北部草澤發生大火,火光照射到齊國的朝堂之下。管仲祝賀桓公說:“我國的土地將得到開辟,農民也一定有百倍的財利可得了?!碑斈甑淖舛惞辉诰旁戮徒患{完畢,糧食的收成也好?;腹僖姽苤僭儐栒f:“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說:“任何萬乘之國或千乘之國,做飯都不能沒有柴草。現在北部草澤起火,柴草無以為繼,這樣,農夫從容裝車出賣薪柴,一捆柴草可以價高十倍。春天得以耕種土地,夏天得以除草耘苗。這就是租稅能在九月交納完畢的原因?!?/p>
桓公憂慮北郭百姓的貧苦生活,召見管仲詢問說:“住在北郭的都是編織草鞋的貧民,又以種菜為主要收入來源,有辦法幫助他們么?”管仲回答說:“請下令:有百鐘存糧的富家不得做鞋,有千鐘存糧的富家不得經營菜園,住在城郊三百步以內的家庭不得自種蔬菜。這樣失業的人家就可以得到幫助,北郭的貧民就可以打開產品銷路。他們的勞動成果和菜園收入,都將由此有十倍的大利?!?/p>
管仲說:“大地資源最豐富的國家有三個,齊國也在其內?!被腹f:“這話的涵義能說給我聽聽么?”管仲回答說:“楚國有汝河、漢水的黃金,齊國有渠展所產的鹽,燕國也有遼東所產的鹽。這當然是大地資源豐富的國家。不過楚國的擁有黃金,相當于齊國的擁有甾石,如果經營不好,運用不當,天下也是不以為貴的。若是我管夷吾擁有楚國的黃金,就可以使農民不耕而食,婦女不織而衣了?,F今齊國既擁有渠展的鹽產,就請君上您下令砍柴煮鹽,然后由政府征收而積存起來。”桓公說:“好?!睆氖麻_始征集,到次年正月,共有成鹽三萬六干鐘。于是召見管仲詢問說:“這些鹽要怎樣經營運用?”管仲回答說:“初春一到,農事即已開始,規定各大夫家里不得修墳、修屋、建臺榭和砌墻垣。同時就規定北海沿岸的人們不得聚眾雇人煮鹽。這樣,鹽價一定要上漲十倍?!被腹f:“好。下一步如何行事?”管仲回答說:“請下令賣到梁、趙、宋、衛和淄陽等地。它們都是靠輸入食鹽過活的。國內無鹽則人們浮腫,守衛自己國家,用鹽特別重要?!被腹f:“好。”于是下令出賣,共得黃金一萬一千多斤?;腹终僖姽苤僭儐栒f:“如何用這些黃金呢?”管仲回答說:“請下令規定,凡朝賀獻禮或交納捐稅的都必須使用黃金,金價將上漲百倍。運用黃金的高價收入,來折算收購各種物資,一切財富就全都歸于君上了。所以,這就是所謂用財象從河海中取水一樣豐富,又像不斷地送來計算錢數的籌碼一般。這就是大地資源豐富國家的事業?!?/p>
管仲說:“萬乘之國如有萬金的大商人,千乘之國如有千金的大商人,百乘之國如有百金的大商人,他們都不是君主所依靠的,而是君主所應剝奪的對象。所以,為人君而不嚴格注意號令的運用,那就等于一個國家存在兩個君主或兩個國王了?!被腹f:“何謂一國而存在兩個君主或兩個國王呢?”管仲回答說:“現在國君收稅采用直接征收正稅的形式,老百姓的產品為交稅而急于拋售,往往降價一半,落入商人手中。這就相當于一國而二君二王了。所以,商人乘民之危來控制百姓銷售產品的時機,使貧者喪失財物,等于雙重的貧困;使農夫失掉糧食,等于加倍的枯竭。故為人君主而不能嚴格控制其山林、沼澤和草地,也是不能成就天下王業的。”桓公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說:“山林、沼澤和草地,是出產柴薪的地方,也是出產牛羊等祭祀用物的地方。所以,應當讓百姓到那里去開發,去追捕漁獵,然后由政府供應他們。對百姓的愛護,能夠像弟之與兄,子之與父的關系一樣,然后就可以溝通財利,直接相互支援了。因此,再請君上拿出一部分余錢,把它分別存放在各個邑里。陽春,養蠶季節一到,就用這筆錢預借給百姓,作為他們買口糧、買養蠶工具的本錢。這樣一來,國家對絲的征收也可以減少一半。如果這樣做四方百姓還不來投奔我國,那就還要掌握好六個時機:春天的耕地時機,下一步的收麥時機,再其次的種芋時機,再其次的種麻時機,再其次的除草時機,最后是大雨季節將臨、農田的鋤草培土時機。抓好這六個時節的農貸,老百姓就將被貸款吸引到我們國都來了。善治國者,一向是利用輕重之術,掌握充足的錢物貯備,所以,事件發生不至于混亂。這而后,才可以成就天下的王業。”
管仲說:“一個農民不耕田,人民就有可能挨餓;一個婦女不織布,人民就有可能受凍。農事收益達到工本的兩倍,農民就沒有賣兒賣女的;三倍,則衣食充足;四倍,則賦稅有保證;五倍,則余糧遠近流通,死人也得到妥善地安葬。農事收益若達不到工本兩倍,君主又不停地征收苛捐雜稅,那就路右盜賊,單人不敢走路,錢財不敢放在手里了。國家如果再用法律鎮壓,就等于暗中謀害百姓。五谷中只有三谷成熟,每個鄉就會有因饑餓而偷盜的;五谷中只二谷成熟,每個里就會有因饑餓而偷盜的;五谷中只能收到一熟,每個家庭都會有因饑餓而偷盜的了。如果人們老是干著不夠本錢的職業,吃著漲價四十倍的口糧,還想要他們不流離失所,是辦不到的。加上君上早上下令征稅,晚上就限令交齊,有錢人家拿得出來,窮苦人家只好變賣衣物,農民賣糧交稅,僅能按十分之三的價錢出售。這就等于國君的朝廷命令一過頭,財物就流失于天下了。國君對百姓的征斂沒有止境,百姓無力應付,就只好逃亡而進入山林。戰士見不到自己親人,家庭破滅而不能各自存在。平民在國內流亡,而士人逃奔國外,這樣,不用戰爭就會從內部垮臺的?!?/p>
管仲說:“現今主持國家擁有土地治理人民的君主,要注重四時農事,保證糧食貯備。國家財力充足,遠方的人們就能自動遷來;荒地開發得好,本國的人民才能安心留住。糧食富裕,人們就知道禮節;衣食豐足,人們就懂得榮辱。現在君上親身示范犁田墾地,開發草土,是可以得到糧食的。人民的口糧,每人也有一定數量的土地保證。然而大街小巷為什么還有挨餓受凍的人呢?這是因為糧食被人囤積起來了?,F在君上鑄造錢幣,人民用來交易,每人也合有幾百幾十的數目。然而為什么還有賣兒賣女的呢?這是因為錢財被人積聚起來了。所以,作為人君,不能分散囤積的糧食,調節物價的高低,分散兼并的財利,即使他加強農業,督促生產,無休止地開發荒地和鑄造錢幣,人民也還是要貧窮的?!被腹珕柟苤僬f:“現在我想調節物價高低,分散兼并的財利,散開囤積的糧食,否則社會上將會無休止地兼并,不停息地積累,貧賤、鰥寡以及老而無子的人們就將生活無著了。那么,這種‘散’和‘分’都有什么辦法呢?”管仲回答說:“只有精通輕重之術的專家能解決這個分散的問題,請下令召見精通輕重之術的專家好了?!被腹f:“好。”于是束車五乘,從周下原接來癸乙?;腹c癸乙、管仲、寧戚四人坐定。桓公說:“請問關于輕重之術?”癸乙說:“向人民征稅過重,就失掉人民支持;對各國諸侯多次失信,就沒有盟國追隨。”管仲肩挨肩地問他說:“我不向人民征稅,用什么供養軍隊?不向人民征稅,靠什么抵御鄰國入侵?”癸乙說:“只有弄空豪門貴族的積財才行。弄空他們的積財則貨物有無相通,有無相通則貨物流入市場,流入市場則物價下跌,物價下跌則萬物可以利用了。懂得萬物可以利用而不用,財貨就流失到其他國家,流失到其他國家,是本國的大害。”桓公說:“請問弄空豪門貴族的積財而使財貨可以利用的做法。”癸乙回答說:“國內財貨有余但戰車不足,就責成卿和附庸諸侯提供出來。個人家資富足但不拿外事費用,就責成令和大夫提供出來。這樣財貨就可以有無相通,有無相通則財貨可以流入市場,流入市場則物價下降,物價下降則財貨可以利用。所以,懂得三種調節措施依據同一政策的人,才能夠主持天下,不懂就不能主持天下。所以要把這種措施用號令明確起來,配合以緩急合宜的步驟,天下百姓就會象流水般地歸附于我們。這就是輕重之術。”
桓公問管仲說:“現在十萬甲兵,每天燒柴與吃菜的消耗可以用掉十里平原的收入;一次戰爭,每天的費用可以用掉千金的積蓄。久而久之,怎樣維持下去?”管仲回答說:“糧食的中等價格每釜四十錢,而金價為每斤四千錢。按糧價每釜四十錢計算,每鐘才四百,二十鐘才是八千錢。金價按每斤四千計算,兩斤就是八千錢。這樣,一個農民每年耕地百畝,百畝的收成不過二十鐘,一個農民的耕作僅合兩斤黃金的價值。糧貴黃金就賤,黃金貴糧食就賤,兩者漲落剛好相反。所以,善于治國的人就是要提高糧食價格。如每釜提為四百,每鐘就是四千錢,十鐘四萬,二十鐘就是八萬。金價每斤仍為四千,十斤才是四萬,二十斤才八萬。這樣,君主一發號令,就能使一個農民一年的耕作有了二十斤黃金的收入。由此可見,國土不在廣狹,國家不在貧富,關鍵在于善于發號施令和精通輕重之術?!?/p>
管仲說:“咚咚擊鼓,戰士就憤怒前進;鏘鏘鳴金,戰士就肅然而停。繼續用戰鼓驅動他們,則有的戰死,有的受傷,不停地爭相前進。他們戰斗得口角流沫,手滿傷痍,并不是重在報父母之仇,而是厚賞重祿使之如此的。所以君相在朝廷上,如果安排的爵祿跟不上,臣下就不肯盡忠;統帥在行軍中,如果提供的獎賞跟不上,士卒就不肯死戰。由此看來,大臣是被朝廷制約著,而打仗的戰士是被獎賞制約著的。所以,要使作父親的舍得出自己的兒子,作哥哥的舍得出自己的弟弟,作妻子的舍得讓丈夫犧牲,唯有重祿重賞才可以做到。能夠做到了,將士們就可以不怕遠征,而威震邊地的臣民;不怕險阻,而征服有險可守的國家;發兵像雷霆一樣猛烈,動兵像風雨一樣迅速,獨出獨入,任何力量都抵擋不住。
桓公說:“四夷不肯臣服,他們的叛逆政策怕會影響天下而使我受害,我們有辦法解決么?”管仲回答說:“吳國和越國不來朝拜,就用他們所產的珍珠和象牙作為貨幣。發和朝鮮不來朝拜,就用他們的高貴皮張和皮服作為貨幣。北方的禺氏不來朝拜,就用他們所產的玉壁作為貨幣。西方的昆侖虛不來朝拜,就用他們所產的良玉美石作為貨幣。所以,那種拿在手里或含在口里看不見而價值于金的東西,是珍珠;用它作貨幣,八千里外的吳越就可以來臣服朝拜了。一張豹皮,是價值干金的;用它作為貨幣,八千里外的發和朝鮮就可以來朝拜了。揣在懷里或挾在腋下都不顯眼而價值干金的,是白玉,用它作貨幣,八千里外的禺氏就來臣服朝拜了。發替耳飾之類而能價值千金的東西,是良玉琳和美石瑯汗,用它們作為貨幣,八千里外的昆侖虛就來朝拜了。所以,對這些寶物若無人主持管理,對各地的經濟事業若不去聯系,遠近各國不能互利,四夷也就不會前來朝拜了?!?/p>
七十三、輕重乙
【原文】
桓公曰,“天下之朝夕可定乎?”管子對曰:“終身不定。”桓公曰:“其不定之說,可得聞乎?”管子對曰:“地之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天子中而立,國之四面,面萬有余里。民之入正籍者亦萬有余里。故有百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十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倪而是者。則遠者疏,疾怨上。邊境諸侯受君之怨民,與之為善,缺然不朝,是無子塞其涂。熟谷者去,天下之可得而霸?”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與之立壤列天下之旁,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兼霸之壤三百有余里,佌諸侯度百里,負海子男者度七十里,若此則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也。然則小不能分于民,準徐疾羨不足,雖在下不為君憂。夫海出泲無止,山生金木無息,草木以時生,器以時靡幣,泲水之鹽以日消。終則有始,與天壤爭,是謂立壤列也。”
武王問于癸度曰:“賀獻不重,身不親于君;左右不足,友不善于群臣。故不欲收穡戶籍而給左右之用,為之有道乎?”癸度對曰:“吾國者衢處之國也,遠秸之所通、游客蓄商之所道,財物之所遵。故茍入吾國之粟,因吾國之幣,然后,載黃金而出。故君請重重而衡輕輕,運物而相因,則國策可成。故謹毋失其度,未與民,可治?”武王曰:“行事奈何?”癸度曰:“金出于汝、漢之右衢,珠出于赤野之末光,玉出于禺氏之旁山。此皆距周七千八百余里,其涂遠,其至阨。故先王度用于其重,因以珠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故先王善高下中幣,制下上之用,而天下足矣。”
桓公曰,“衡謂寡人曰:‘一農之事必有一耜、一銚。一鐮、一鎒、一椎、一铚,然后成為農。一車必有一斤、一鋸、一釭、一鉆、一鑿、一銶、一軻,然后成為車。一女必有一刀、一錐、一箴、一鉥,然后成為女。請以令斷山木,鼓山鐵。是可以無籍而用盡。’”管子對曰:“不可。今發徒隸而作之,則逃亡而不守;發民,則下疾怨上,邊竟有兵則懷宿怨而不戰。未見山鐵之利而內敗矣。故善者不如與民,量其重,計其贏,民得其十,君得其三。有雜之以輕重,守之以高下。若此,則民疾作而為上虜矣。”
桓公曰:“請問壤數。”管子對曰:“河(土於)諸侯,畝鐘之國也。皟,山諸侯之國也。河(土於)諸侯常不勝山諸侯之國者,豫戒者也?!被腹唬骸按巳粞院沃^也?”管子對曰:“夫河(土於)諸侯,畝鐘之國也,故谷眾多而不理,固不得有。至于山諸侯之國、則斂蔬藏菜,此之謂豫戒?!被腹唬骸叭罃当M于此乎?”管子對曰:“未也。昔狄諸侯,畝鐘之國也,故粟十鐘而錙金,程諸侯,山諸侯之國也,故粟五釜而錙金。故狄諸侯十鐘而不得倳戟,程諸侯五釜而得倳戟,十倍而不足,或五分而有余者,通于輕重高下之數。國有十歲之蓄,而民食不足者,皆以其事業望君之祿也。君有山海之財,而民用不足者,皆以其事業交接于上者也。故租籍,君之所宜得也;正籍者,君之所強求也。亡君廢其所宜得而斂其所強求,故下怨上而令不行。民,奪之則怒,予之則喜。民情固然。先王知其然,故見予之所,不見奪之理。故五谷粟米者,民之司命也;黃金刀布者,民之通貨也。先王善制其通貨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盡也?!?/p>
管子曰:“泉雨五尺,其君必辱;食稱之國必亡,待五谷者眾也。故樹木之勝霜露者不受令于天,家足其所者不從圣人。故奪然后予,高然后下,喜然后怒,天下可舉?!?/p>
桓公曰:“強本節用,可以為存乎?”管子對曰,“可以為益愈,而未足以為存也。昔者紀氏之國強本節用者,其五谷豐滿而不能理也,四流而歸于天下。若是,則紀氏其強本節用,適足以使其民谷盡而不能理,為天下虜。是以其國亡而身無所處。故可以益愈而不足以為存,故善為國者,天下下,我高;天下輕,我重;天下多,我寡。然后可以朝天下?!?/p>
桓公曰:“寡人欲毋殺一士,毋頓一戟,而辟方都二,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涇水十二空,汶、淵、洙浩滿,三之於。乃請以令使九月種麥,日至日獲,則時雨未下而利農事矣?!被腹唬骸爸Z?!绷钜跃旁路N麥,日至而獲。量其艾、一收之積中方都二。故此所謂善因天時,辨于地利而辟方都之道也。
管子入復桓公曰:“終歲之租金四萬二千金,請以一朝素賞軍士。”桓公曰:“諾?!币粤钪凉钠谟谔┲壑捌谲娛?。桓公乃即壇而立,寧戚、鮑叔、隰朋、易牙,賓須無皆差肩而立。管子執枹而揖軍士曰:“誰能陷陳破眾者,賜之百金?!比龁柌粚?。有一人秉劍而前,問曰:“幾何人之眾也?”管子曰:“千人之眾?!薄扒酥姡寄芟葜!辟n之百金。管子又曰:“兵接弩張,誰能得卒長者,賜之百金。”問曰:“幾何人卒之長也?”管子曰:“千人之長?!薄扒酥L,臣能得之。”賜之百金。管子又曰:“誰能聽旌旗之所指,而得執將首者,賜之千金。”言能得者壘千人,賜之人千金。其余言能外斬首者,賜之人十金。一朝素賞,四萬二千金廓然虛?;腹枞惶⒃唬骸拔彡乱宰R此?”管子對曰:“君勿患。且使外為名于其內,鄉為功于其親,家為德于其妻子。若此,則士必爭名報德,無北之意矣。吾舉兵而攻,破其軍,并其地,則非特四萬二千金之利也。”五子曰:“善?!被腹唬骸爸Z?!蹦苏]大將曰:“百人之長,必為之朝禮;干人之長,必拜而送之,降兩級。其有親戚者,必遺之酒四石,肉四鼎;其無親戚者,必遺其妻子酒三石,肉三鼎。”行教半歲,父教其子,兄教其弟,妻諫其夫,曰:“見其若此其厚,而不死列陳,可以反于鄉乎?”桓公終舉兵攻萊,戰于莒必市里。鼓旗未相望,眾少未相知,而萊人大遁。故遂破其軍,兼其地,而虜其將。故未列地而封,未出金而賞,破萊軍,并其地,擒其君。此素賞之計也。
桓公曰:“曲防之戰,民多假貸而給上事者。寡人欲為之出賂,為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令富商蓄賈百符而一馬,無有者取于公家。若此,則馬必坐長而百倍其本矣。是公家之馬不離其牧皂,而曲防之戰賂足矣?!?/p>
桓公問于管子曰:“崇弟、蔣弟,丁、惠之功世,吾歲罔,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去。菹菜、咸鹵、斥澤、山間(土畏)(土壘)不為用之壤,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去一。列稼緣封十五里之原,強耕而自以為落,其民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則是寡人之國,五分而不能操其二,是有萬乘之號而無干乘之用也。以是與天子提衡,爭秩于諸侯,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唯籍于號令為可耳?!被腹?,“行事奈何?”管于對曰:“請以令發師置屯籍農,十鐘之家不行,百鐘之家不行,千鐘之家不行。行者不能百之一,千之十,而囷窌之數皆見于上矣。君案囷窌之數,令之曰:‘國貧而用不足,請以平價取之子,皆案囷窌而不能挹損焉?!睅胖p重以決其數,使無券契之責,則積藏囷窌之粟皆歸于君矣。故九州無敵,竟上無患?!绷钤唬骸傲T兵歸農,無所用之。”管子曰:“天下有兵,則積藏之粟足以備其糧;天下無兵,則以賜貧甿,若此則菹菜、咸鹵、斥澤、山間??之壤無不發草:此之謂籍于號令?!?/p>
管子曰:“滕魯之粟釜百,則使吾國之粟釜千;滕魯之粟四流而歸我、若下深谷者。非歲兇而民饑也,辟之以號令,引之以徐疾,施平其歸我若流水?!?/p>
桓公曰:“吾欲殺正商賈之利而益農夫之事,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粟重而萬物輕,粟輕而萬物重,兩者不衡立。故殺正商賈之利而益農夫之事,則請重粟之價金三百。若是則田野大辟,而農夫勸其事矣?!被腹唬骸爸刂械篮??”管子對曰:“請以令與大夫城藏,使卿、諸侯藏千鐘,令大夫藏五百鐘,列大夫藏百鐘,富商蓄賈藏五十鐘,內可以為國委,外可以益農夫之事?!被腹唬骸吧?。”下令卿諸侯令大夫城藏。農夫辟其五谷,三倍其賈。則正商失其事,而農夫有百倍之利矣。
桓公問于管子曰:“衡有數乎?”管子對曰:“衡無數也。衡者使物一高一下,不得常固?!被腹唬骸叭粍t衡數不可調耶?”管子對曰:“不可調。調則澄。澄則常,常則高下不貳,高下不貳則萬物不可得而使固?!被腹唬骸叭粍t何以守時?”管子對曰:“夫歲有四秋,而分有四時。故曰:農事且作,請以什伍農夫賦耜鐵,此之謂春之秋。大夏且至,絲纊之所作,此之謂夏之秋。而大秋成,五谷之所會,此之謂秋之秋。大冬營室中,女事紡織緝縷之所作也,此之謂冬之秋。故歲有四秋,而分有四時。已有四者之序,發號出令,物之輕重相什而相伯。故物不得有常固。故曰衡無數。”
桓公曰,“皮干筋角竹箭羽毛齒革不足,為此有道乎?”管子曰:“惟曲衡之數為可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為諸侯之商賈立客舍,一乘者有食,三乘者有芻菽,五乘者有伍養。天下之商賈歸齊若流水?!?/p>
【譯文】
桓公說:“天下的物價漲跌可以使之停止么?”管仲回答說:“永遠不應當使之停止?!被腹f:“其永遠不應使之停止的有關理論,可以講給我聽聽么?”管仲回答說:“國土的東西距離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天子在中央,國之四面,每面距離都有一萬多里,百姓交納貢賦遠的也要走一萬多里。因此,有用百倍的勞力而送不到的,有用十倍勞力而送不到的,也有轉瞬即到的。距離遠的關系也就疏遠,怨恨君主。邊境諸侯收羅這些怨民,同他們親善拉攏,以致缺空不來朝拜。這種情況等于是天子自己阻塞了統治的通道。精通糧食經濟的官員都走了,還能夠掌握天下什么事情?”桓公說:“該怎么辦?”管仲回答說:“請在天下四方建立‘壤列’制度,天子在中央,統治地方千里,大諸侯國三百多里,普通諸侯國大約百里,靠海的子爵、男爵大約七十里。這樣就像胸使用臂,臂使用指一樣方便。那么,小財小利都不會被民侵占,調節供求緩急,利用物價高低,雖在基層也不至給君主帶來憂慮了。海不斷出產鹽,山不斷出產金屬和木材,草木到時生長,器物到時毀滅,海鹽也會到時候用完。就是完了又會重新開始,與天地的運動變化并行不止,這就是建立‘壤列’制度來永遠利用物價漲跌的理論。”
周武王曾問癸度說:“對天子的獻禮不豐厚,天子就不親近;不能滿足左右的要求,又得不到君臣的愛戴。如不想挨家挨戶征稅又能滿足左右的需要,該怎么辦呢?”癸度回答說:“我國是四通八達的國家,遠道交納賦稅從這里通過,游客蓄商從這里經過,資財貨物從這里轉運。因此,只要他們吃我國的糧食,用我國的貨幣,然后,總是用黃金來支付的。所以,君上要提高黃金價格并用來購買降價的普通萬物,然后再掌握萬物而互相利用,國家的理財政策就成功了。所以,要嚴肅地不忘記理財的謀劃,否則,怎么能治理百姓?”武王說:“具體做法如何?”癸度說:“黃金產在汝河、漢水的右面一帶,珍珠產在赤野的末光,玉產在禺氏的旁山。這些東西都與周朝中央相距七千八百里,路途遙遠,運來困難。所以先王分別按其貴重程度考慮使用,把珠玉定為上等貨幣,黃金定為中等貨幣,刀布作為下等貨幣。先王就是妥善掌握黃金價格的高低,用來控制下幣刀布和上幣珠玉的作用,這就滿足天下需要了?!?/p>
周武王曾問癸度說:“對天子的獻禮不豐厚,天子就不親近;在朝中左右沒什么朋友,在群臣里就沒有地位,跟群臣無法交往。如不想挨家挨戶征稅又想花錢在朝中交到朋友,該怎么辦呢?”癸度回答說:“我國是四通八達的國家,遠道交納賦稅從這里通過,游客蓄商從這里經過,資財貨物從這里轉運。因此,只要他們來我們國家賣糧食,賺取我國的貨幣,然后,一定會再把我國的貨幣兌換成黃金運出境。所以,君上要將黃金對本國貨幣升值(其實就是本國貨幣對黃金貶值),其他進口貨物相應貶值,國家的理財政策就成功了。所以,要謹慎不要失去分寸,否則,怎么能治理百姓?”武王說:“具體做法如何?”癸度說:“黃金產在汝河、漢水的右面一帶,珍珠產在赤野的末光,玉產在禺氏的旁山。這些東西都與周朝中央相距七千八百里,路途遙遠,運來困難。所以先王分別根據這些貨物的獲取難易程度來定他的價值,把珠玉定為上等貨幣,黃金定為中等貨幣,刀布作為下等貨幣。先王就是妥善掌握黃金價格的高低,用來控制下幣刀布和上幣珠玉的作用,這就滿足天下需要了?!?/p>
桓公說:“衡對我講:‘一個農夫的生產,必須有犁、大鋤、鐮、小鋤、、短鐮等工具,然后才能成為農夫。一個造車工匠,必須有斧、鋸、鐵釘、鉆、鑿、缽和軸鐵等工具,然后才能成為車匠。一個女工,必須有刀、椎、針、長針等工具,然后才能成為女工。請下令砍伐樹木,鼓爐鑄鐵,這就可以不征稅而保證財用充足。’管仲回答說:“不可以。如果派罪犯去開山鑄鐵,那就會逃亡而無法控制。如果征發百姓,那就會怨恨國君;一旦邊境發生戰事,則必懷宿怨而不肯為國出力。開山冶鐵未見其利,而國家反遭‘內敗’了。所以,良好的辦法不如交給民間經營,算好它的產值,計算它的贏利,由百姓分利七成,君主分利三成。國君再把輕重之術運用在這個過程,用價格政策加以掌握。這樣,百姓就奮力勞動而甘聽君主擺布了?!?/p>
桓公說:“請問適應土地條件的理財方法?!惫苤倩卮鹫f:“近河沃土的諸侯國,是畝產一鐘的國家。沙石之地,是山地的諸侯國。但近河沃土的諸侯國反而常常趕不上山地諸侯國,這就是由于‘預有所備’。”桓公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說:“近河沃土的諸侯國,是畝產高達一鐘的國家,糧多而不加管理,當然不能維持。至于山地的諸侯國,則是節約粗米,貯藏蔬菜,這個就叫作‘預有所備’?!被腹f:“適應土地條件的理財方法就到此為止了么?”管仲回答說:“沒有。從前有個狄諸侯,是畝產一鐘糧食的國家,所以糧食十鐘賣價才一錙金。另外有個程諸侯,是山地的諸侯國,所以糧食五釜賣價就是—錙金。問題是狄諸侯十鐘而不能建立軍隊,程諸侯半鐘而能建立。或十倍而不足,或五分而有余,原因全在于通曉輕重之術和物價高低的理財方法。國家有十年的糧食貯備,而人民的糧食還不夠吃,人們就想用自己的事業求取君主的俸祿;國君有經營山海鹽鐵的大量收入,而人民的用度還不充足,人們就想用自己的事業換取君主的金錢?!饧蔷鲬玫?,‘正籍’是君主強征的。亡國之君,廢其所應得而取其所‘強征’,故百姓怨恨君主而政令無法推行。百姓是予之則喜,奪之則怒,人情無不如此。先王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在給予人民利益時,要求形式鮮明;在奪取人民利益時,則要求不露內情。糧食,是人民生命的主宰;貨幣,是人民的交易手段。先王就是善于利用流通手段來控制主宰人民生命的糧食,所以就把百姓力量完全使用起來了?!?/p>
管仲說:“好雨入地五尺,國君就說話不靈。吃食足夠的國家,反而必亡。這都是因為手里備有余糧的人多起來了。所以,不怕霜露的樹木,不受天的擺布,自家能滿足需求的人們,不肯服從君主。所以,先奪取而后給予,先提高物價而后降低,先使百姓不滿然后再使之喜悅,天下事就好辦了?!?/p>
桓公說:“加強農業,節約開支,就可以使國家不亡么?”管仲回答說:“可以使經濟情況更好些,而不能保證不亡。從前,紀氏的國家就是加強農業節約開支的,但糧食豐富而不能經營管理,糧食便四下外流而歸于天下各國。這樣,紀氏雖加強農業節約開支,但不能經營管理,恰恰使他的百姓糧食外流凈盡而成為天的俘虜。因而他自己也國亡而無處容身。所以說只能使經濟情況更好些,而不能保證不亡。所以善于主持國家的,總是在各國物價降低時,我則使它提高;各國輕視此種商品時,我則重視;各國市場供過于求時,我則通過囤積使之供不應求。這然后就可以統率天下了。”
桓公說:“我要求不死一人,不動一哉而開鑿大蓄水池兩個,有辦法做到么?”管仲回答說:“把小水按地形高下加以控制,汶、泗、洙、沿諸水的水量即可增加三倍。于是請下令九月種麥,翌年夏至收割。這樣,在時雨未到之前,就有利于農事灌溉了。”桓公說:“可以。”便下令九月種麥,翌年夏至收割。計算收獲數量,一年收成的積蓄就等于大蓄水池兩個。所以這就是所謂善用天時,明察地利而開鑿大蓄水池的方法。
管仲向桓公報告說:“全年的地租金額將得四萬二千斤黃金,請在一天內全部預賞給戰士?!被腹f:“可以?!北阆铝顪蕚涔钠煊谔┲葜罢偌婈爲鹗??;腹驹谂_上,寧戚、鮑叔、隰朋、易牙、賓須無都依次挨肩而立。管仲拿著鼓槐向戰士拱手為禮說:“誰能陷陣攻破敵眾,賞黃金百斤。”三次發問無人回答。有一戰士執劍向前詢問說:“多少敵眾呢?:管仲說:“千人之眾。”“千人之眾,我可以攻破?!庇谑琴p給他一百斤黃金。然后管仲又發問說:“在兵接管張的交戰當中,誰能擒獲敵軍的卒長,賞黃金百斤。”下面又詢問說:“是多少人的卒長呢?”管仲說:“一千人的卒長?!薄扒说淖溟L,我可以擒到?!庇谑琴p給一百斤黃金。管仲又發問說:“誰能按旌旗所指的方向,而得到敵軍大將的首級,賞黃金千斤?!被卮鹂梢缘玫降墓灿惺耍咳硕假p給一千斤黃金。其余凡自說能夠在外殺敵的,都賞給每人黃金十斤。一早上的“預賞”,四萬二千斤黃金都光了?;腹珣n懼地嘆息說:“我怎能理解這項措施呢?”管仲回答說:“君上不必憂慮。讓戰士在外榮顯于鄉里,在內報功于雙親,在家有德于妻子,這樣,他們必然要爭取名聲,圖報君德,沒有敗退之心了。我們舉兵作戰,能夠攻破敵軍,占領敵人土地,那就不只限于四萬二千金的利益了。”五人都說:“好?!被腹步又f:“可以。”于是又告誡軍中大將們說:“凡統領百人的軍官拜見你們時,一定要按訪問的禮節相待;統領干人的軍官拜見你們時,一定要下階兩級拜而送之。他們有父母的,一定要賞給酒四石、肉四鼎。沒有父母物,一定要賞給妻子酒三石,肉三鼎。”這個辦法實行才半年,百姓中父親告訴兒子,兄長告訴弟弟,妻子勸告丈夫,說:“國家待我們如此優厚,若不死戰于前線,還可以回到鄉里來么?”桓公終于舉兵攻伐萊國,作戰于莒地的必市里。結果是旗鼓還沒有互相看到,軍隊多少還沒有互相了解,萊國軍隊就大敗而逃。于是便破其軍隊,占其土地而虜其將領。因此,還沒有等到拿出土地封官,也沒有等到拿出黃金行賞,便攻破了萊國的隊伍,吞并了萊國的土地,擒獲了他們的國君。這便是預先行賞的計策。
桓公說:“曲防戰役時,百姓有很多借債來供給國家軍費的,我想替他們出錢償還,該怎么辦呢?”管仲回答說:“請您下令:令富商蓄賈凡握有百張債券的獻馬一匹,無馬者可以向國家購買。這樣,馬價一定自然上漲到百倍之多。這也就是說,國家的馬匹還沒有離開馬槽,曲防戰役的費用就足夠償還了。”
桓公問管仲說:“祟弟、蔣弟、丁、惠等四家功臣的后裔,我是全年得不到他們什么東西的,不能征收一斗一升的租稅,這項收入要除掉?;牟莸?、鹽堿地、鹽堿水澤及高低不平的山地,我也不能征收到一斗一升。這項收入又要除掉。莊稼布滿在邊境十五里的平原上,但這是一些人強行耕種而自建的村落,對他們我也不能征收到一斗一升。這就是說,我的國家,五分收入還不能掌握二分,簡直是有萬乘之國的名,而沒有干乘之國的實。以這樣的條件同天子并駕齊驅,同諸侯爭奪地位,還有什么辦法么?”管仲回答說:“只有在號令上想辦法才行?!被腹f:“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說:“請下令派遣軍隊去邊疆屯田務農,但規定家存十鐘糧食的可以不去,家存百鐘糧食的可以不去,家存干鐘的更可以不去。這樣,去的人不會有百分之一或干分之十,而各家糧倉的存糧數字則全部被國家知道了。君上再根據各家的數字發令說:‘朝廷困難而財用不足,要按照平價向你們征購糧食。你們要按照糧倉的數字完全售出而不得減少?!缓?,君上按照所值貨幣的多少來算清錢數付款,使國家不再拖欠購糧單據上的債務。這就使各家糧倉積藏的存糧全部歸于國君了。這樣,就可以做到九州無敵,國境安全無患。”桓公說:“罷兵歸農,這些糧食豈不沒有用處了么?”管仲說:“一旦天下發生戰爭,則貯備的糧食可以作為軍糧;天下無事,則用來幫助貧困農民生產,這樣,荒草地、鹽堿地、鹽堿水澤以及高低不平的山地,就沒有不開辟耕種的了。這些做法叫作在號令上謀取國家收入?!?/p>
管仲說:“滕國和魯國的糧食每釜一百錢,假如把我國糧價提高為每釜一千錢,滕、魯的糧食就將從四面向我國流入,有如水向深谷里面流一樣。這并不是因為我們有災荒而百姓饑餓,而是運用了號令來招引,利用并掌握供求緩急來吸收,糧食就不斷地象流水一樣來到我國了?!?/p>
桓公說:“我想削減商人贏利而幫助農民生產,有辦法么?”管仲回答說:“糧價高,其他物資的價格就低;糧價低,其他物資的價格就高。兩者升降的趨勢相反。所以要削減商人贏利而幫助農民生產,就請把每釜糧食的價格提高三百錢。如此則荒地廣為開墾,農夫也努力耕種了。”桓公說:“提高糧價用什么方法?”管仲回答說:“請命令大夫們都來存糧,規定卿和附庸諸侯貯藏一千鐘,令大夫貯藏五百鐘,列大夫貯藏百鐘,富商蓄賈貯藏五十鐘。內可以作為國家的貯備,外就可以幫助農民的生產?!被腹f:“好?!北阆铝钋渲T侯、令大夫等人貯藏糧食。農民們大種其五谷,糧提高三倍,專事經商的商人幾乎虧本,而農民得有百倍的贏利。
桓公問管仲說:“平衡供求有定數么?”管仲回答說:“平衡供求沒有定數。平衡供求,就是要使物價有高有低,不經常固定在一個數字上?!被腹f:“那么,平衡供求的數字就不能調整劃一了么?”管仲回答說:“不能調整劃一,調整劃一就靜止了,靜止則沒有變化,沒有變化則物價升降沒有差別,沒有差別各種商品都不能被我們掌握利用了?!被腹f:“那么,怎樣掌握物價升降的時機?”管仲回答說:“一年有四個取得收益時機,分在四季。就是說,農事剛開始時,讓農民按什、伍互相擔保,向他們預售農具,這叫作春天的時機。大夏將到,是織絲綢做絲絮的時節,這叫作夏天的時機。而到了大秋,是五谷全收時節,這叫作秋天的時機。大冬在室內勞動,是婦女紡織的時節,這叫作冬天的時機。所以,一年有四個取得收益時機,恰好分在四季,既然了解這四時的順序,就可以運用國家號令,使物價有十倍、百倍的升降。所以,物價不能經常固定于一點。所以說,不同時期的平衡供求沒有定數。”
桓公說:“我國缺少皮、骨;筋、角、竹箭、羽毛、象牙和皮革等項商品,有辦法解決么?”管仲回答說:“只有多方收購的辦法才行?!被腹f:“具體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說:“請下令為各諸侯國的商人建立招待客棧,規定擁有四馬所駕一車的商人,免費吃飯;有十二匹馬三輛車的商人,還外加供應牲口草料;有二十匹馬所駕五輛大車的商人,還給他配備五個服務人員。天下各國的商人就會象流水一樣聚到齊國來。”
七十四、輕重丁
【原文】
石璧謀
桓公曰:“寡人欲西朝天子而賀獻不足,為此有數乎?”管子對曰:“請以令城陰里,使其墻三重而門九襲。因使玉人刻石而為璧,尺者萬泉,八寸者八千,七寸者七千,珪中四千,瑗中五百。”璧之數已具,管子西見天子曰:“弊邑之君欲率諸侯而朝先王之廟,觀于周室。請以令使天下諸侯朝先王之廟,觀于周室者,不得不以彤弓石璧。不以彤弓石璧者,不得入朝。”天子許之曰:“諾?!碧柫钣谔煜?。天下諸侯載黃金珠玉五谷文采布泉輸齊以收石璧。石璧流而之天下,天下財物流而之齊。故國八歲而無籍,陰里之謀也。
菁茅謀
桓公曰:“天子之養不足,號令賦于天下則不信諸侯,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江淮之間有一茅而三脊母至其本,名之曰菁茅。請使天子之吏環封而守之。夫天子則封于太山、禪于梁父。號令天下諸侯曰:‘諸從天子封于太山、禪于梁父者,必抱菁茅一束以為禪籍。不如令者不得從。’”天子下諸侯載其黃金。爭秩而走,江淮之菁茅坐長而十倍,其賈一柬而百金。故天子三日即位,天下之金四流而歸周若流水。故周天子七年不求賀獻者,菁茅之謀也。
桓公曰:“寡人多務,令衡籍吾國之富商蓄賈稱貸家,以利吾貧萌、農夫,不失其本事。反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唯反之以號令為可耳?!被腹f:“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使賓胥無馳而南,隰朋馳而北,寧戚馳而東,鮑叔馳而西。四子之行定,夷吾請號令謂四子曰:‘子皆為我君視四方稱貸之間,其受息之氓幾何千家,以報吾?!滨U叔馳而西,反報曰:“西方之氓者,帶濟負河,菹澤之萌也。漁獵取薪蒸而為食。其稱貸之家多者千鐘,少者六、七百鐘。其出之,鐘也一鐘。其受息之萌九百余家。”賓胥無馳而南。反報曰:“南方之萌者,山居谷處,登降之萌也。上斫輪軸,下采杼栗,田獵而為食。其稱貸之家多者千萬,少者六、七百萬。其出之,中伯伍也。其受息之萌八百余家。”寧戚馳而東。反報曰:“東方之萌,帶山負海,若處,上斷福,漁獵之萌也。治葛縷而為食。其稱貸之家棗丁、惠、高、國,多者五千鐘,少者三千鐘。其出之,中鐘五釜也。其受息之萌八、九百家?!壁襞篑Y而北。反報曰:“北方之萌者,衍處負海,煮泲水為鹽,梁濟取魚之萌也。薪食。其稱貸之家多者千萬,少者六、七百萬。其出之,中伯二十也。受息之萌九百余家。”凡稱貸之家出泉三千萬,出粟三數千萬鐘,受子息民三萬家。四子已報,管子曰:“不棄我君之有萌中一國而五君之正也,然欲國之無貧,兵之無弱,安可得哉?”桓公曰:“為此有道乎?”管子曰:“惟反之以號令為可。請以令賀獻者皆以鐻枝蘭鼓,則必坐長什倍其本矣,君之棧臺之職亦坐長什倍。請以令召稱貸之家,君因酌之酒,太宰行觴。桓公舉衣而問曰:‘寡人多務,令衡籍吾國。聞子之假貸吾貧萌,使有以終其上令。寡人有鐻枝蘭鼓,其賈中純萬泉也。愿以為吾貧萌決其子息之數,使無券契之責。’稱貸之家皆齊首而稽顙曰:‘君之憂萌至于此!請再拜以獻堂下?!腹唬骸豢伞W邮刮崦却河幸詡曬?,夏有以決蕓。寡人之德子無所寵,若此而不受,寡人不得于心?!史Q貸之家曰皆:‘再拜受。’所出棧臺之織未能三千純也,而決四方子息之數,使無券契之責。四方之萌聞之,父教其子,兄教其弟曰:‘夫墾田發務,上之所急,可以無庶乎?君之憂我至于此!’此之謂反準?!?/p>
管子曰:“昔者癸度居人之國,必四面望于天下,天下高亦高。天下高我獨下,必失其國于天下。”桓公曰:“此若言曷謂也?”管子對曰:“昔萊人善染。練茈之于萊純錙,緺綬之于萊亦純錙也。其周中十金。萊人知之,聞纂茈空。周且斂馬作見于萊人操之,萊有推馬。是自萊失纂茈而反準于馬也。故可因者因之,乘者乘之,此因天下以制天下。此之謂國準?!?/p>
桓公曰:“齊西水潦而民饑,齊東豐庸而粟賤,欲以東之賤被西之貴,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今齊西之粟釜百泉,則鏂二十也。齊東之粟釜十泉,則鏂二錢也。請以令籍人三十泉,得以五谷菽粟決其籍。若此,則齊西出三斗而決其籍,齊東出三釜而決其籍。然則釜十之粟皆實子倉廩,西之民饑者得食,寒者得衣;無本者予之陳,無種者予之新。若此,則東西之相被,遠近之準平矣?!?/p>
桓公曰,“衡數吾已得聞之矣,請問國準?!惫茏訉υ唬骸懊洗呵抑粒瑴蠟^阮而不遂,溪谷報上之水不安于藏,內毀室屋,壞墻垣,外傷田野,殘禾稼。故君謹守泉金之謝物,且為之舉。大夏,帷蓋衣幕之奉不給,謹守泉布之謝物,且為之舉。大秋,甲兵求繕,弓弩求弦,謹絲麻之謝物,且為之舉。大冬,任甲兵,糧食不給,黃金之賞不足,謹守五谷黃金之謝物,且為之舉。已守其謝,富商蓄賈不得如故。此之謂國準?!?/p>
龍斗于馬謂之陽,牛山之陰。管子入復于桓公曰:“天使使者臨君之郊,請使大夫初飭、左右玄服天之使者乎!”天下聞之曰:“神哉齊桓公,天使使者臨其郊。”不待舉兵,而朝者八諸侯。此乘天威而動天下之道也。故智者役使鬼神而愚者信之。
桓公終神,管子入復桓公曰:“地重,投之哉兆,國有慟。風重,投之哉兆。國有槍星,其君必辱;國有彗星,必有流血。浮丘之戰,彗之所出,必服天下之仇。今彗星見于齊之分,請以令朝功臣世家,號令于國中曰:‘彗星出,寡人恐服天下之仇。請有五谷菽粟布帛文采者,皆勿敢左右。國且有大事,請以平賈取之。’功臣之家、人民百姓皆獻其谷菽粟泉金,歸其財物,以佐君之大事。此謂乘天災而求民鄰財之道也?!?/p>
桓公曰:“大夫多并其財而不出,腐朽五谷而不散?!惫茏訉υ唬骸罢堃粤钫俪顷柎蠓蚨堉??!被腹唬骸昂卧眨俊惫茏訉υ唬骸啊顷柎蠓?,嬖寵被絺?,鵝騖含余?,齊鐘鼓之聲,吹笙篪,同姓不入,伯叔父母遠近兄弟皆寒而不得衣,饑而不得食。子欲盡忠于寡人,能乎?故子毋復見寡人?!瘻缙湮?,杜其門而不出。”功臣之家皆爭發其積藏,出其資財,以予其遠近兄弟。以為未足,又收國中之貧病孤獨老不能自食之萌,皆與得焉。故桓公推仁立義、功臣之家兄弟相戚,骨肉相親,國無饑民。此之謂繆數。
桓公曰:“崢丘之戰,民多稱貸負子息,以給上之急,度上之求。寡人欲復業產、此何以洽?”管子對曰:“惟繆數為可耳?!被腹唬骸爸Z。”令左右州曰,“表稱貸之家,皆堊白其門而高其閭?!敝萃ㄖ畮焾陶酃傇唬骸熬沂故拐摺!被腹拱耸拐呤借刀钢?,以給鹽菜之用。稱貸之家皆齊首稽顙而問曰:“何以得此也?”使者曰:“君令曰:‘寡人聞之《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也。寡人有崢丘之戰,吾聞子假貸吾貧萌,使有以給寡人之急,度寡人之求,使吾萌春有以倳耜,夏有以決蕓,而給上事,子之力也。是以式璧而聘子,以給鹽菜之用。故子中民之父母也?!狈Q貸之家皆折其券而削其書,發其積藏,出其財物,以賑貧病,分其故貲,故國中大給,崢丘之謀也。此之謂繆數。
桓公曰:“四郊之民貧,商賈之民富,寡人欲殺商賈之民以益四郊之民,為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決?洛之水,通之杭莊之間?!被腹唬骸爸Z?!毙辛钗茨芤粴q,而郊之民殷然益富,商貿之民廓然益貧?;腹俟茏佣鴨栐唬骸按似涔屎我??”管子對曰:“?洛之水通之杭莊之間,則屠酤之汁肥流水,則蚊虻巨雄、翡燕小鳥皆歸之,宜昏飲,此水上之樂也。賈人蓄物而賣為讎,買為取,市未央畢,而委舍其守列,投蚊虵巨雄;新冠五尺請挾彈懷丸游水上,彈翡燕小鳥,被于暮。故賤賣而貴買,四郊之民賣賤,何為不富哉?商賈之人,何為不貧乎?”桓公曰:“善?!?/p>
桓公曰:“五衢之民,衰然多衣弊而屨穿,寡人欲使帛、布、絲、纊之賈賤,為之有道乎?”管子曰:“請以令沐途旁之樹枝,使無尺寸之陰。”桓公曰:“諾?!毙辛钗茨芤粴q,五衢之民皆多衣帛完屨?;腹俟茏佣鴨栐唬骸按似浜喂室??”管子對曰:“途旁之樹未沐之時,五衢之民,男女相好往來之市者,罷市相睹樹下,談語終日不歸。男女當壯,扶輦推輿,相睹樹下,戲笑超距,終日不歸。父兄相睹樹下,論議玄語,終日不歸。是以田不發,五谷不播,桑麻不種,繭縷不治。內嚴一家而三不歸,則帛、布、絲、纊之賈安得不貴?”桓公曰:“善。”
桓公曰:“糶賤,寡人恐五谷之歸于諸侯,寡人欲為百姓萬民藏之,為此有道乎?”管子曰:“今者夷吾過市,有新成囷京者二家,君請式璧而聘之?!焙愎唬骸爸Z?!毙辛畎霘q,萬民聞之,舍其作業而為囷京以藏菽粟五谷者過半?;腹珕柟苡谠唬骸按似浜喂室??”管子曰:“成囷京者二家,君式璧而聘之,名顯于國中,國中莫不聞。是民上則無功顯名于百姓也,功立而名成;下則實其囷京,上以給上為君。一舉而名實俱在也,民何為也?”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王數之守終始,可得聞乎?”管子曰:“正月之朝,谷始也;日至百日,黍秫之始也;九月斂實,平麥之始也。”
管子問于桓公:“敢問齊方于幾何里?”桓公曰:“方五百里。”管子曰:“陰雍長城之地,其于齊國三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龍夏,其于齊國四分之一也;朝夕外之,所墆齊地者五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然則吾非托食之主耶?”桓公遽然起曰:“然則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動之以言,潰之以辭,可以為國基。且君幣籍而務,則賈人獨操國趣;君谷籍而務,則農人獨操國固。君動言操辭,左右之流君獨因之,物之始吾已見之矣,物之終吾已見之矣,物之賈吾已見之矣?!惫茏釉唬骸伴L城之陽,魯也;長城之陰,齊也。三敗殺君二重臣定社稷者,吾此皆以孤突之地封者也。故山地者山也,水地者澤也,薪芻之所生者斥也。”公曰:“托食之主及吾地亦有道乎?”管子對曰:“守其三原?!惫唬骸昂沃^三原?”管子對曰:“君守布則籍于麻,十倍其賈,布五十倍其賈。此數也。君以織籍,籍于系。未為系籍,系撫織,再十倍其價。如此,則云五谷之籍。是故籍于布則撫之系,籍于谷則撫之山,籍于六畜則撫之術。籍于物之終始而善御以言。”公曰:“善?!?/p>
管子曰:“以國一籍臣右守布萬兩而右麻籍四十倍其賈術。布五十倍其賈。公以重布決諸侯賈,如此而有二十齊之故。是故輕軼于賈谷制畜者則物軼于四時之輔。善為國者守其國之財,湯之以高下,注之以徐疾,一可以為百。未嘗籍求于民,而使用若河海,終則有始。此謂守物而御天下也。”公曰:“然則無可以為有乎?貧可以為富乎?”管子對曰:“物之生未有刑,而王霸立其功焉。是故以人求人,則人重矣;以數求物,則物重矣?!惫唬骸按巳粞院沃^也?”管子對曰:“舉國而一則無貲,舉國而十則有百。然則吾將以徐疾御之,若左之授右,若右之授左,是以外內不踡,終身無咎。王霸之不求于人而求之終始,四時之高下,令之徐疾而已矣。源泉有竭,鬼神有歇,守物之終始,身不竭。此謂源究?!?/p>
【譯文】
石璧謀
桓公說:“我想西行朝拜天子而賀獻費用不足,解決這個問題有辦法么?”管仲回答說:“請下令在陰里筑城,要求有三層城墻,九道城門。利用此項工程使玉匠雕制石壁,一尺的定價為一萬錢,八寸的定為八干,七寸的定為七干,石珪值四千,石瑗值五百?!笔撊鐢低瓿珊?,管仲就西行朝見天子說:“敝國之君想率領諸侯來朝拜先王宗廟,觀禮于周室,請發布命令,要求天下諸侯凡來朝拜先王宗廟并觀禮于周室的,都必須帶上彤弓和石壁。不帶彤弓石壁者不準入朝?!敝芴熳哟饝f:“可以這樣做?!北阆蛱煜赂鞯匕l出了號令。天下諸侯都運載著黃金、珠玉、糧食、彩絹和布帛到齊國來購買石壁。齊國的石壁由此流通于天下,天下的財物歸于齊國。所以,齊國八年沒有征收賦稅,就是這個陰里之謀的作用。
桓公曰:“天子之養不足,號令賦于天下則不信諸侯,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江淮之間有一茅而三脊母至其本,名之曰菁茅。請使天子之吏環封而守之。夫天子則封于太山、禪于梁父。號令天下諸侯曰:‘諸從天子封于太山、禪于梁父者,必抱菁茅一束以為禪籍。不如令者不得從?!碧熳酉轮T侯載其黃金。爭秩而走,江淮之菁茅坐長而十倍,其賈一柬而百金。故天子三日即位,天下之金四流而歸周若流水。故周天子七年不求賀獻者,菁茅之謀也。
菁茅謀
桓公說:“周天子財用不足,凡下令向各國征收,都不得諸侯響應,解決這個問題有辦法么?”管仲回答說:“長江、淮河之間,出一種三條脊梗直貫到根部的茅草,名叫‘青茅’。請使周天子的官吏把菁茅產地的四周封禁并看守起來。天子總是要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的??梢韵蛱煜轮T侯下令說:‘凡隨從天子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的,都必須攜帶一捆菁茅作為祭祀之用的墊席。不按照命令行事的不得隨從前往。'”天下諸侯便都載運著黃金爭先恐后地奔走求購。江淮的菁茅價格上漲十倍,一捆可以賣到百金。所以周天子在朝中僅僅三天,天下的黃金就從四面八方象流水一樣聚來。因此,周天子七年沒有索取諸侯的貢品,就是這個菁茅之謀的作用。
桓公說:“我需要辦理的事情很多,只好派官向富商蓄賈和高利貸者征收賦稅,來幫助貧民和農夫維持農事。但若改變這種辦法,還有別的出路么?”管仲回答說:“只有運用號令來改變這種辦法才行。”桓公說:“具體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說:“請把賓須無派到南方,隰朋派到北方,寧戚到東方,鮑叔到西方。四人的派遣一定下來,我就對他們宣布號令說:‘你們都去為國君調查四方各放貸地區的情況,調查那里負債的人有多少于家,回來向我報告?!薄U叔馳到了西方,回來報告說:“西部的百姓,是住在濟水周圍、大海附近、草澤之地的百姓。他們以漁獵打柴為生。那里的高利貸者多的放債有干鐘糧食,少的有六、七百鐘。他們放債,,—借出一鐘糧食收利一鐘。那里借債的貧民有九百多家?!辟e須無馳車去了南方,回來報告說:“南方的百姓,是住在山上谷中、登山下谷的百姓。他們以砍伐木材,采摘橡栗,并從事獰獵為生。那里的高利貸者多的放債有一千萬,少的有六、七百萬。他們放債,利息柑當百分之五十。那里借債的貧民有八百多家?!睂幤蓠Y車去了東方,回來報告說;“東方的百姓,是居山靠海,地處山谷,上山伐木,并從事漁獵的百姓。他們以紡織葛藤粗線為生。那里的高利貸者有丁、惠、高、國四家,多的放債有五干鐘糧食,少的有三干鐘。他們放債,是借出一鐘糧食,收到五釜。那里借債的貧民有八、九百家。”隱朋馳車到了北方,回來報告說:“北方的百姓,是住在水澤一帶和大海附近,從事煮鹽或在濟水捕魚的百姓。他們也依靠打柴為生。那里的高利貸者,多的放債有一千萬,少的有六、七百萬。他們放債,利息相當百分之二十。那里借債的貧民有九百多家?!鄙鲜鏊懈呃J者,共放債三千萬錢,三千萬鐘左右的糧食。借債貧民三千多家。四位大臣報告完畢,管仲說:“不料我國的百姓等于一國而有五個國君的征斂,這樣還想國家不窮,軍隊不弱,怎么可能呢?”桓公說:“有辦法解決么?”管仲說:“只有運用號令來改變這種情況才行。請命令前來朝拜賀獻的,都須獻來織有‘枝蘭鼓’花紋的美錦,美錦的價格就一定上漲十倍。君上在‘棧臺’所藏的同類美錦,也會漲價十倍。再請下令召見高利貸者,由君上設宴招待。太宰敬酒后,桓公便提衣起立而問大家:‘我需要辦理的事情很多,只好派官在國內收稅。聽說諸位曾把錢、糧借給貧民,使他們得以完成納稅任務。我藏有“枝蘭鼓’花紋的美錦,每正價值萬錢,我想用它來為貧民們償還本息,使他們免除債務負擔。’高利貸者都將俯首下拜說:‘君上如此關懷百姓,請允許我們把債券捐獻于堂下就是了?!腹僬f:‘那可不行。諸位使我國貧民春得以耕,夏得以耘,我感謝你們,無所獎勵,這點東西都不肯收,我心不安?!@樣,高利貸者們都會說:‘我們再拜接受了。’國家拿出棧臺的織錦還不到三千純,便清償了四方貧民的本息,免除了他們的債務。四方貧民聽到后,一定會父告其子,兄告其弟說:‘種田除草,是君主的迫切要求,我們還可以不用心么?”國君對我們的關懷一至于此!’這套辦法就叫作‘反準’的措施?!?/p>
管仲說:“從前癸度到一個國家,一定要從四面八方調查外國情況,天下各國物價高,本國也應高。如果各國物價高而本國獨低,必然被天下各國把本國吞掉?!被腹f:“這話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說:“從前萊國擅長染色工藝,紫色的絹在萊國的價錢一純只值一銷金子,紫青色的絲絳也是一純值一錙金子。而在周地則價值十斤黃金。萊國商人知道后,很快把紫絹收購一空。周國卻拿出票據作為抵押,從萊國商人手里把紫絹收購起來,萊國商人只握有等于貨幣的票據。這是萊國自己失掉了收集起來的紫絹,而只好用票據收回錢幣了。因此,可以利用就要利用,可以掌握就要掌握,這就是周人利用外國來控制外國的情況。這也叫作國家的平準措施?!?/p>
桓公說:“齊國西部發生水災而人民饑荒,齊國東部五谷豐足而糧價低廉。想用東部的糧價低廉來補助西部的糧價昂貴,有辦法么?”管仲回答說:“現在西部的糧價每釜百錢,每樞就是二十錢。東部的糧食每釜十錢,每钅區只是二錢。請下令向每一口人征稅三十錢,并要用糧食來繳納。這樣,齊國西部每人出糧三斗就可以完成,齊國東部則要拿出三釜。那么,一釜僅賣十錢的齊東糧食就全都進入國家糧倉了。西部的百姓也就可以饑者得食,寒者得衣,無本者國家貸予陳糧,無種者國家貸予新糧了。這樣,東西兩地得以相互補助,遠近各方也就得到調節了?!?/p>
桓公說:“平衡供求的理財方法我已經知道了,請問關于國家的平準措施?!惫苤倩卮鹫f:“初春一到,溝渠堵塞不通,溪谷堤壩里的水泛濫成災,內則毀壞房屋、墻垣,外則損害囚地、莊稼。因此,國家應注意百姓為上交水利費用而拋賣的物資,并把它收購起來。夏季,兵車的帷蓋衣幕供應不足。國家應注意百姓為上交布帛而拋賣的物資,并把它收購起來。秋季,盔甲兵器要修繕,弓弩要上弦。國家要注意百姓為上交絲麻而拋賣的物資,并把它收購起來。冬季,雇人做盔甲兵器,糧食供應不足,黃金賞賜不足,國家應注意百姓為上交糧食、黃金而拋賣的物資,并把它收購起來。國家把這些物資掌握起來以后,富商蓄賈就無法施其故技了。這就是國家的平準措施?!?/p>
龍在馬瀆南面、牛山北面博斗。管仲向桓公報告說:“上天派使者來到城郊,請讓大夫穿上黑服,左右隨員也穿上黑服,去迎接天使好了!”天下各國聽到以后說:“神哉,齊桓公,上天都派使者來到他的城郊!”還沒有等到齊國動兵,來朝者就有八國諸侯。這就是利用天威來震動天下各國的辦法??梢姡钦呖梢砸凼构砩穸拚咝胖?。
桓公祭神完畢,管仲向桓公報告說:“地震是瘟疫的先兆。國家會發生不幸。發生風暴,也是瘟疫的先兆。國家若出現槍星,其國君必將受辱;若出現慧星,必然有流血之事。浮丘戰役,慧星就曾出現,因而必須對付天下的敵人?,F在慧星又出現在齊國地界,請下令召集功臣世家,并向全國發布號令說:‘現在慧星出現,我恐怕又要出兵對付天下的仇敵,存有五谷寂米、布帛彩絹的人家,都不得私自處理。國家將有戰事,要按照平價由國家收購?!Τ贾液途用癜傩斩及阉麄兊募Z食、錢幣與黃金呈獻出來,無償提供他們的財物來支援國家大事。這乃是利用天的災異求取民財的辦法?!?/p>
桓公說:“許多大夫都隱藏他們的財物而不肯提供出來,糧食爛了也不肯散給貧民?!惫苤倩卮鹫f:“請下令召見城陽大夫并對他進行譴責?!被腹f:“怎樣對他譴責呢?”管仲回答說:“這樣講:‘城陽大夫,你姬妾穿著高貴的衣服,鵝鴨有吃不完的剩食,鳴鐘擊鼓,吹笙奏篪,同姓進不了你的家門,伯叔父母遠近兄弟也都寒不得衣,饑不得食。你這樣還能盡忠于我么?你再也不要來見我了?!缓竺獾羲木粑?,封禁門戶不許他外出?!边@樣一來,功臣之家都爭著動用積蓄,拿出財物來救濟遠近兄弟。這還感到不夠,又收養國內的貧、病、’孤、獨、老年等不能自給的人,使之得有生計。所以,桓公推仁行義,功臣世家也就兄弟關心,骨肉親愛,國內沒有饑餓的人民了。這就叫作“繆術”。
桓公說:“睜丘那次戰役,許多百姓都借債負息,以此來滿足國家的急需,交上國家的攤派。我想恢復他們的生產,這應當如何解決?”管仲回答說:“只有實行‘繆術’才可以?!被腹f:“好。”便命令左右各州說:“要表彰那些放債的人家,把他們的大門一律粉刷,把他們的里門一律加高,”州長又報告鄉師并拿著放債人的名冊說:“國君將派遣使者下來拜問?!被腹慌砂嗣拐咚蛠碛癖趤砥竼枺t說給一點微薄的零用。放債者俯首叩頭而詢問說:“我們為什么得此厚禮呢?”使者說:“君令這樣講:‘寡人聽到《詩經》說:和易近人的君子,是人民的父母。寡人曾遇到崢丘的戰役。聽說你們借債給貧民,讓他滿足了我的急用,交上了我的攤派。使我的貧民春能種,夏能耘,而供給國家需要,這是你們的功績。所以帶著各種玉壁來送給你們,作為微薄的零用。你們真是等于百姓的父母了?!薄艂娜思叶季痛藲У袅藗徒鑲臅I出他們的積蓄,拿出他們的財物,販濟貧病百姓。既然分散了他們積累的資財,故全國大大豐足起來,這都是崢丘之謀的作用。這個也叫作“繆數”。
桓公說:“農民窮,商人富,我想要削減商人財利以增補農民,應該怎么辦?”管仲回答說:“請下令疏通洼地積水,使它流進兩條平行大街的中間地區?!被腹f:“可以?!毙辛畈坏揭荒辏r民果然逐步富裕起來,商人果然逐步貧窮了?;腹僖姽苤僭儐栒f:“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說:“疏通洼地的積水,使它流進兩條大街中間,屠戶和酒館的油水就都流到水里來,蚊母鳥那樣的大鳥和弱燕那樣的小鳥全都飛集此處,宜于黃昏飲酒,這簡直是一種水上的行樂。商人帶著貨物,銷售則急于脫手,收購則急于買進,買賣未完而提早結束,離開貨攤,捕捉蚊母之類的大鳥去了。剛成年的青年,也都爭先恐后地挾彈懷丸往來于水上,彈打翡翠、燕子一類小鳥,直到夜暮方休。因此就出現商人賤賣貴買的局面。農民則相應賣貴而買賤,怎能不富呢?商人又怎能不窮呢?”桓公說:“好。”
桓公說:“五方百姓太窮,多是衣敝而鞋破,我想使帛、布、絲、絮的價錢賤下來,有辦法么?”管仲說:“請下令把路旁樹枝剪去,要使它沒有尺寸的樹蔭?!被腹f:“可以。”行令不到一年,所有五方百姓多數是身穿帛衣而鞋子完好?;腹僖姽苤僭儐栒f:“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說:“當路旁樹枝未剪時,五方百姓中,男女相好往來趕集的人們,散市后相會于樹蔭之下,閑談而終日不歸。壯年男女推車的,相會于樹蔭之下,游戲舞蹈而終日不歸。父老兄弟相會于樹蔭之下,議論玄虛而終日不歸。因此造成土地不開發,五谷不播種,桑麻不種植,絲線也無人紡織。從內部看,一個家庭就有此“三個不歸”的情況,帛、布、絲、絮的價錢怎能不貴呢?”桓公說:“講得好?!?/p>
桓公說:“糧價賤,我怕糧食外流到其他諸侯國去,我要使百姓萬民儲備糧食,有辦法么?”管仲說:“今天我路過市區,看到有兩家新建了糧倉,請君上分別送上玉壁禮問之?!被腹f:“可以。”行令半年,萬民聽說以后,有半數以上的人家都放棄了日常事務而建倉存糧?;腹珕柟苤僬f;“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說:“新建糧倉的兩戶人家,君上分別送上玉壁禮問之,名揚國中,國中無人不知。這兩家對國君并無功勞而揚名全國,一下子功立名成;對個人又存了糧食,也可以交納國家。一舉而名實兼得,人們何樂而不為呢?”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王者的理財政策都應、控制哪些最早的時機,這一點可以告訴我么?”管仲說:“一是正月上旬,種谷的開始時期;二是冬至后百日,種黍稷的開始時期;三是九月收秋,種大麥的開始時期?!?/p>
管仲問桓公說:“齊國的國土有多少里?”桓公:“方五百里。”管仲說:“平陰堤防及長城占地,有齊地三分之一,不是產糧的地方。海莊、龍夏一帶的山地,有四分之一;海潮圍繞、海水淹滯的土地,有五分之一,也不是產糧的地方。那么,我們還不是一個寄食于別國的君主么?”桓公惶恐地站起來說:“那么該怎么辦?”管仲回答說:“掌握調節經濟的號令,也可以作為國家的基礎。君上若專務征收貨幣,富商就會操縱金融;若專務征收糧食,地主就會操縱糧食。但君上依靠號令,使左有四方的商品流通由政府掌握,那么,商品的生產我們就早已了解,,商品的消費我們也早已了解,從而商品的價格我們也就早已了如指掌了?!惫苤儆纸又f:“長城以南是魯國,長城以北是齊國。在過去兩國的不斷沖突中,還要把交界上孤立突出的地盤讓給魯國。所以齊國山地還依舊是山,水地還依舊是水,滿是生長著柴草的土地而已?!被腹f:“一個是解決‘寄食之主’的問題,一個是土地被削問題,對此還有什么辦法么?”管仲回答說:“要掌握三個來源。”桓公說:“何謂三個來源?”管仲回答說:“掌握成品布先在原料麻上取收入,麻價十倍,布價就可能五十倍,這是理財之法。在絲織品上取收入,就要先在細絲上著手。甚至在細絲未成之前就謀取,再去抓絲織成品,就可以得到原價二十倍的收入。這樣,就不必征收糧食稅了。因此,在布上取收入就著手于原料麻,在糧食上取收入就著手于養桑蠶的山,在六畜上取收入就著手養殖六畜的郊野。取得收入于財物生產的最開始階段,再加上善于運用號令就行了?!被腹f:“好。”
管子說:“如果在布價上取得的收入達到五十倍,公以貴價之布出口,減去同外國交換的商品價格,這樣,還比從前齊國的收入增加二十倍。善治國者,掌握本國的財物,用物價高低來刺激,用號令緩急來參與調節,就是可以做到以一變百的。他并沒有向人民求索,而用財如取之大河大海,終而復始地供應不絕。這就叫作掌握物資而駕御天下了。”桓公說:“那么,無有可以變化為有么?貧窮可以變化為富么?”管仲回答說:“在物資尚未生產成形的時候,王霸之君就應當展開工作了。所以,用‘以人求人’的方法取得收入,人的抵制就成為重要問題;用‘以數求物’的方法取得收入,物的價格便成為重要問題了?!被腹f:“這話應如何解釋?”管子回答說:“舉國的物價若完全一致,則沒有財物可圖;舉國的物價若相差為十,則將有百倍贏利。那樣,我們將運用號令緩急來加以駕御,如左手轉到右手,右手再轉到左手,外內沒有局限,終身沒有賠累。王霸之君,就是不直接求索于人,而求索于物資生產的最開始階段,掌握好四時物價的高低與號令緩急就是了。泉源有枯竭的時候,鬼神有停歇的時候,唯有‘守物之終始’的事業,是終身用之不盡的。這叫作追究物資的本源。”
七十五、輕重戊
【原文】
桓公問于管子曰:“輕重安施?”管子對曰:“自理國?戲以來,未有不以輕重而能成其王者也?!惫唬骸昂沃^?”管子對曰:“虙戲作,造六峜以迎陰陽,作九九之數以合天道,而天下化之。神農作,樹五谷淇山之陽,九州之民乃知谷食,而天下化之。黃帝作,鉆燧生火,以熟葷臊,民食之無茲胃之病,而天下化之。黃帝之王,童山竭澤。有虞之王,燒曾藪,斬群害,以為民利,封土為社,置木為閭,始民知禮也。當是其時,民無慍惡不服,而天下化之。夏人之王,外鑿二十虻,韘十七湛,疏三江,鑿五湖,道四涇之水,以商九州之高,以治九藪,民乃知城郭、門閭、室屋之筑,而天下化之。殷人之王,立皂牢,服牛馬,以為民利,而天下化之。周人之王,循六*(上山下念),合陰陽,而天下化之?!惫唬骸叭粍t當世之王者何行而可?”管子對曰:“并用而勿俱盡也。”公曰:“何謂?”管子對曰:“帝王之道備矣,不可加也。公其行義而已矣?!惫唬骸捌湫辛x奈何?”管子對曰:“天子幼弱,諸侯亢強,聘享不上。公其弱強繼絕,率諸侯以起周室之祀。”公曰:“善?!?/p>
桓公曰:“魯粱之于齊也,千榖也,蜂螫也,齒之有唇也。今吾欲下魯梁,何行而可?”管子對曰:“魯粱之民俗為綈。公服綈,令左右服之,民從而眼之。公因令齊勿敢為,必仰于魯梁,則是魯梁釋其農事而作綈矣。”桓公曰:“諾?!奔礊榉谔┥街?,十日而服之。管子告魯梁之賈人曰:“子為我致綈千匹,賜子金三百斤;什至而金三千斤?!眲t是魯梁不賦于民,財用足也。魯梁之君聞之,則教其民為綈。十三月,而管子令人之魯梁,魯梁郭中之民道路揚塵,十步不相見,紲繑而踵相隨,車轂齺,騎連伍而行。管子曰:“魯梁可下矣?!惫?,“奈何?”管子對曰:“公宜服帛,率民去綈。閉關,毋與魯粱通使?!惫唬骸爸Z?!焙笫拢茏恿钊酥斄?,魯梁之民餓餒相及,應聲之正無以給上。魯梁之君即令其民去綈修農。谷不可以三月而得,魯梁之人糴十百,齊糶十錢。二十四月,魯梁之民歸齊者十分之六;三年,魯梁之君請服。
桓公問管子曰:“民饑而無食,寒而無衣,應聲之正無以給上,室屋漏而不居,墻垣壞而不筑,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沐涂樹之枝也。”桓公曰:“諾?!绷钪^左右伯沐涂樹之枝。左右伯受沐,涂樹之枝闊。其年,民被白布,清中而濁,應聲之正有以給上,室屋漏者得居,墻垣壞者得筑。公召管子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齊者,夷萊之國也。一樹而百乘息其下者,以其不?也。眾鳥居其上,丁壯者胡丸操彈居其下,終日不歸。父老柎枝而論,終日不歸。歸市亦惰倪,終日不歸。今吾沐涂樹之枝,日中無尺寸之陰,出入者長時,行者疾走,父老歸而治生,丁壯者歸而薄業。彼臣歸其三不歸,此以鄉不資也。”
桓公問于管子曰:“萊、莒與柴田相并,為之奈何?”管子對曰:“萊、莒之山生柴,君其率白徒之卒鑄莊山之金以為幣,重萊之柴賈。”萊君聞之,告左右曰:“金幣者,人之所重也。柴者,吾國之奇出也。以吾國之奇出,盡齊之重寶,則齊可并也?!比R即釋其耕農而治柴。管子即令隰朋反農。二年,桓公止柴。萊:莒之糴三百七十,齊糶十錢,萊、莒之民降齊者十分之七。二十八月,萊、莒之君請服。
桓公問于管子曰:“楚者,山東之強國也,其人民習戰斗之道。舉兵伐之,恐力不能過。兵弊于楚,功不成于周,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即以戰斗之道與之矣?!惫唬骸昂沃^也?”管子對曰:“公貴買其鹿?!被腹礊榘倮镏牵谷酥I生鹿。楚生鹿當一而八萬。管子即令桓公與民通輕重,藏谷什之六。令左司馬伯公將白徒而鑄錢于莊山,令中大夫王邑載錢二千萬,求生鹿于楚。楚王聞之,告其相曰:“彼金錢,人之所重也,國之所以存,明王之所以賞有功。禽獸者群害也,明王之所棄逐也。今齊以其重寶貴買吾群害,則是楚之福也,天且以齊私楚也。子告吾民急求生鹿,以盡齊之寶。”楚人即釋其耕農而田鹿。管子告楚之賈人曰:“子為我致生鹿二十,賜子金百斤。什至而金干斤也?!眲t是楚不賦于民而財用足也。楚之男于居外,女子居涂。隰朋教民藏粟五倍,楚以生鹿藏錢五倍。管子曰:“楚可下矣?!惫唬骸澳魏??”管子對曰:“楚錢五倍,其君且自得而修谷。錢五倍,是楚強也。”桓公曰:“諾?!币蛄钊碎]關,不與楚通使。楚王果自得而修谷,谷不可三月而得也,楚糴四百,齊因令人載粟處芊之南,楚人降齊者十分之四。三年而楚服。
桓公問于管子曰:“代國之出,何有?”管子對曰:“代之出,狐白之皮,公其貴買之。”管子曰:“狐白應陰陽之變,六月而壹見。公貴買之,代人忘其難得,喜其貴買,必相率而求之。則是齊金錢不必出,代民必去其本而居山林之中。離枝聞之,必侵其北。離枝侵其北,代必歸于齊。公因令齊載金錢而往。”桓公曰,“諾?!奔戳钪写蠓蛲鯉煴睂⑷送捷d金錢之代谷之上,求狐白之皮。代王聞之,即告其相曰:“代之所以弱于離枝者,以無金錢也。今齊乃以金錢求狐白之皮,是代之福也。子急令民求狐臼之皮以致齊之幣,寡人將以來離枝之民?!贝斯テ浔?,處山林之中,求狐白之皮。二十四月而不得一。離枝聞之,則侵其北。代王聞之,大恐,則將其士卒葆于代谷之上。離枝遂侵其北,王即將其士卒愿以下齊。齊未亡一錢幣,修使三年而代服。
桓公問于管子曰:“吾欲制衡山之術,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公其令人貴買衡山之械器而賣之。燕、代必從公而買之,秦、趙聞之,必與公爭之。衡山之械器必倍其賈,天下爭之,衡山械器必什倍以上。”公曰:“諾?!币蛄钊酥馍角筚I械器,不敢辯其貴賈。齊修械器于衡山十月,燕、代聞之,果令人之衡山求買械器,燕、代修三月,秦國聞之,果令人之衡山求買械器。衡山之君告其相曰,“天下爭吾械器,令其買再什以上?!焙馍街襻屍浔荆扌灯髦?。齊即令隰朋漕粟千趙。趙糴十五,隰朋取之石五十。天下聞之,載粟而之齊。齊修械器十七月,修糶五月,即閉關不與衡山通使。燕、代、秦、趙即引其使而歸。衡山械器盡,魯削衡山之南,齊削衡山之北。內自量無械器以應二敵,即奉國而歸齊矣。
【譯文】
桓公問管仲說:“輕重之術是怎樣施行的?”管仲回答說:“自從伏羲氏治國以來,沒有一個不是靠輕重之術成王業的?!被腹f;“這話怎么講?”管仲回答說:“伏羲執政,創造六艾八卦來預測陰陽,發明九九算法來印證天道,從而使天下歸化。神農氏執政,在棋山南部種植五谷,九州百姓才懂得食用糧食,從而使天下歸化。燧人氏當政,鉆木取火,以燒熟肉食,百姓免除了生食中毒之病,從而使天下歸化。黃帝時代,實行了伐光山林、枯竭水澤的政策。虞舜時代,實行了火燒{木曾}?藪,消除群害。為民興利的政策,并且建立了土神社廟,里巷門間,開始讓人民知禮。這兩個朝代,人們沒有怨恨、兇惡和抗拒,從而天下也歸化了。夏代,開鑿二十條河流,疏浚十七條淤塞河道,疏三江,鑿五湖,引四涇之水,以測度九州高地,防治九條大澤,讓人們懂得城郭、里巷、房屋的建筑,從而使天下歸化。殷代,修立柵圈,馴養牛馬,以為人民興利,從而使天下歸化。周代,遵循六艾八卦,印證明陽發展,從而使天下歸化?!被腹f:“那么,當今的王者應當怎樣做才好?”管仲回答說:“都可以用,但不可全盤照搬。”桓公說:“這怎么講?”管仲回答說:“上述帝王之道都已具備,不必增加。您只需按情況行其所宜就是了?!被腹f;“如何行其所宜?’’管仲回答說:“現在天子幼弱,諸侯過于強大,不向天子遣使進貢。您應當削弱強大的諸侯,延續被滅絕的小國,率領天下諸侯來復興周天子的王室?!被腹f:“好?!?/p>
桓公說:“魯國、梁國對于我們齊國,就象田邊上的莊稼,蜂身上的尾螫,牙外面的嘴唇一樣?,F在我想攻占魯梁兩國,怎樣進行才好?”管仲回答說:“魯、梁兩國的百姓,從來以織綈為業。您就帶頭穿綿綈的衣服,令左右近臣也穿,百姓也就會跟著穿。您還要下令齊國不準織綈,必須仰給于魯、梁二國。這樣,魯梁二國就將放棄農業而去織綈了?!被腹f:“可以?!本驮谔┥街献銎鸾惙?。十天做好就穿上了。管仲還對魯、梁二國的商人說:“你們給我販來綈一千正,我給你們三百斤金;販來萬正,給三千斤?!边@樣,魯、梁二國即使不向百姓征稅,財用也充足了。魯、梁二國國君聽到這個消息,就要求他們的百姓織綈。十三個月以后,管仲派人到魯、梁探聽。兩國城市人口之多使路上塵土飛揚,十步內都互相看不清楚,走路的足不舉睡,坐車的車輪相碰,騎馬的列隊而行。管仲說:“可以拿下魯、梁二國了?!被腹f:“該怎么辦?”管仲回答說:“您應當改穿帛料衣服。帶領百姓不再穿綈。還要封閉關卡,與魯、梁斷絕經濟往來。”桓公說:“可以。”十個月后,管仲又派人探聽,看到魯梁的百姓都在不斷地陷于饑餓,連朝廷‘一說即得’的正常賦稅都交不起。兩國國君命令百姓停止織綈而務農,但糧食卻不能僅在三個月內就生產出來,魯、梁的百姓買糧每石要花上千錢,齊國糧價才每石十錢。兩年后,魯、梁的百姓有十分之六投奔齊國。三年后,魯、梁的國君也都歸順齊國了。
桓公問管仲說:“人民饑而無食,寒而無衣,正常賦稅無力交納,房屋漏雨不肯修,墻垣頹壞不肯砌,該怎么辦呢?”管仲回答說:“請剪掉路旁樹上的樹枝?!被腹f;“可以?!笔姑钭笥也舫放詷渲?。左右伯遵命剪除后,路旁樹上的枝葉稀疏了。過了一年,百姓穿上了帛服,吃到了糧食,交上了正常賦稅,破屋得到修理,壞墻也到到補砌。桓公問管仲說:“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說;“齊國,原是萊族的國家。常在一棵大樹下休息上百乘的車,是因為樹枝不剪可以乘涼。許多飛鳥在樹上,青壯年拿彈弓在樹下打鳥,而終日不歸。父老們扶著樹枝高談闊論,也是終日不歸。趕集散市的人也懶惰思睡。而終日不歸?,F在我把樹上的枝葉剪掉,中午沒有尺寸的樹蔭,往返者珍惜時光了,過路者快速趕路了,父老回家干活,青壯年也回家勤于本業了。我之所以要糾正這個‘三不歸’的問題,正是因為百姓從前被它弄得衣食不繼的緣故?!?/p>
桓公問管仲說:“萊、莒兩國砍柴與農業同時并舉,該怎樣對付他們?”管仲回答說:“萊、苔兩國的山上盛產柴薪,您可率新征士兵煉莊山之銅鑄幣,提高萊國的柴薪價格。”萊國國君得知此事后,對左右近臣說;“錢幣,是誰都重視的。柴薪既是我國的特產,用我國特產換盡齊國的錢幣,就可以吞并齊國?!比R國隨即棄農業而專事打柴。管仲則命令隰朋撤回士兵種地。過了兩年,桓公停止購柴。萊、莒的糧價高達每石三百七十錢,齊國才每石十錢,萊、莒兩國的百姓十分之七投降齊國。二十八個月后,萊、莒兩國的國君也都請降了。
桓公問管仲說:“楚,是山東的強國,其人民習于戰斗之道。出兵攻伐它,恐怕實力不能取勝。兵敗于楚國,又不能為周天子立功,為之奈何?”管仲回答說:“就用戰斗的方法來對付它?!被腹f:“這怎么講?”管仲回答說:“您可用高價收購楚國的生鹿?!被腹銧I建了百里鹿苑,派人到楚國購買生鹿。楚國的鹿價是一頭八萬錢。管仲首先讓桓公通過民間買賣貯藏了國內糧食十分之六。其次派左司馬伯公率民夫到莊山鑄幣。然后派中大夫王邑帶上二千萬錢到楚國收購生鹿。楚王得知后,向丞相說:“錢幣是誰都重視的,國家靠它維持,明主靠它賞賜功臣。禽獸,不過是一群害物,是明君所不肯要的。現在齊國用貴寶高價收買我們的害獸,真是楚國的福分,上天簡直是把齊國送給楚國了。請您通告百姓盡快獵取生鹿,換取齊國的全部財寶?!背傩毡愣挤艞夀r業而從事獵鹿。管仲還對楚國商人說:“您給我販來生鹿二十頭,就給您黃金百斤;加十倍,則給您黃金千斤?!边@樣楚國即使不向百姓征稅,財用也充足了。楚國的男人為獵鹿而住在野外,婦女為獵鹿而住在路上。結果是隰朋讓齊國百姓藏糧增加五倍,楚國則賣出生鹿存錢增加五倍。管仲說:“這回可以取下楚國了?!被腹f:“怎么辦?”管仲回答說:“楚存錢增加五倍,楚王將以自得的心情經營農業,因為錢增五倍,總算表示他的勝利?!被腹f:“不錯?!庇谑桥扇朔忾]關卡,不再與楚國通使。楚王果然以自鳴得意的心情開始經營農業,但糧食不是三個月內就能生產出來的,楚國糧食高達每石四百錢。齊國便派人運糧到芊地的南部出賣,楚人投降齊國的有十分之四。經過三年時間,楚國就降服了。
桓公問管仲說:“代國有什么出產?”管仲回答說:“代國的出產,有一種狐白的皮張,您可用高價去收購?!惫苤儆终f;“狐白適應寒暑變化,六個月才出現一次。您以高價收購,代國人忘其難得,喜其高價,一定會紛紛獵取。這樣,齊國還沒有真正出錢,代國百姓就一定放棄農業而進到深山去獵狐。離枝國聽到消息,必然入侵代國北部,離枝侵其北,代國必將歸降于齊國。您可就此派人帶錢去收購好了。”桓公說:“可以?!北闩芍写蠓蛲鯉煴睅е四弥X到代谷地區,收購這狐白的皮張。代王聽到后,馬上對他宰相說:“代國之所以比離枝國弱,就是因為無錢?,F在齊國出錢收購我們狐白的皮張,是代國的福氣。您火速命令百姓搞到此皮,以換取齊國錢幣,我將用這筆錢招來離枝國的百姓。”代國人果然因此而放下農業,走進山林,搜求狐白的皮張。但時過兩年也沒有湊成一張,離枝國聽到以后,就侵入代國的北部。代王知道后,大為恐慌,就率領士卒保衛代谷地區。離枝終于侵占了代國北部領土,代王只好率領土兵自愿歸服齊國。齊國沒有花去一個錢,僅僅派使臣交往三年,代國就降服了。
桓公問管仲說;“我要找一個控制衡山國的辦法,應怎樣進行?”管仲回答說;“您可派人出高價收購衡山國的兵器進行轉賣。這樣,燕國和代國一定跟著您去買,秦國和趙國聽說后,一定同您爭著買。衡山兵器必然漲價一倍。若造成天下爭購的局面,衡山兵器還必然漲價十倍?!被腹f:“可以。”便派人到衡山大量收購兵器,不同他們付價還價。齊國在衡山收購兵器十個月以后,燕、代兩國聽說,果然也派人去買。燕、代兩國開展這項工作三個月以后,秦國聽說,果然也派人去買。衡山國君告訴宰相說:“天下各國都爭購我國兵器,可使價錢提高二十倍以上?!焙馍絿陌傩沼谑嵌挤艞夀r業發展制造兵器的工藝。齊國則派隰朋到趙國購運糧食,趙國糧價每石十五錢,隰朋按每石五十錢收購。天下各國知道后,都運糧到齊國來賣。齊國用十七個月的時間收購兵器,用五個月的時間收購糧食,然后就封閉丁關卡,斷絕與衡山國的往來。燕、代、秦、趙四國也從衡山召回了使者。衡山國的兵器已經賣光,魯國侵占了他的南部,齊國侵占了他的北部。他自量沒有后器招架兩大敵國,便奉國而降齊了。
七十六、輕重己
【原文】
清神生心,心生規,規生矩,矩生方,方生正,正生歷,歷生四時,四時生萬物。圣人因而理之,道遍矣。
以冬日至始,數四十六日,冬盡而春始。天子東出其國四十六里而壇,服青而絻青,搢玉總,帶玉監,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千百姓,號曰祭日,犧牲以魚。發出令曰:“生而勿殺,賞而勿罰,罪獄勿斷,以待期年?!苯堂耖允毅@鐩,墐灶泄井,所以壽民也。耟、耒、耨、懷、鉊、鈶、叉、橿、權渠、繉紲,所以御春夏之事也,必具。教民為酒食,所以為孝敬也。民生而無父母謂之孤子;無妻無子,謂之老鰥;無夫無子,謂之老寡。此三人者,皆就官而眾,可事者不可事者,食如言而勿遺。多者為功,寡者為罪,是以路無行乞者也。路有行乞者,則相之罪也。天子之春令也。
以冬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春至。天子東出其國九十二里而壇,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號曰祭星,十日之內,室無處女,路無行人。茍不樹藝者,謂之賊人;下作之地,上作之天,謂之不服之民;處里為下陳,處師為下通,謂之役夫。三不樹而主使之。天子之春令也。
以春日至始,數四十六日,春盡而夏始。天子服黃而靜處,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發號出令曰:“毋聚大眾,毋行大火,毋斷大木,誅大臣,毋斬大山,毋戮大衍。滅三大而國有害也?!碧熳又慕?。
以春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夏至,而麥熟。大子祀于太宗,其盛以麥。麥者,谷之始也。宗者,族之始也。同族者人,殊族者處。皆齊大材,出祭王母。天子之所以主始而忌諱也。
以夏日至始,數四十六日,夏盡而秋始,而黍熟。天子祀于太祖,其盛以黍。黍者,谷之美者也;祖者,國之重者也。大功者太祖,小功者小祖,無功者無祖。無功者皆稱其位而立沃,有功者觀于外。祖者所以功祭也,非所以戚祭也。天子之所以異貴賤而賞有功也。
以夏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秋至。秋至而禾熟。天子祀干太惢,西出其國百三十八里而壇,服白而絻白,搢玉總,帶錫監,吹塤篪之風,鑿動金石之音,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號曰祭月,犧牲以彘。發號出令:“罰而勿賞,奪而勿予;罪獄誅而勿生,終歲之罪,毋有所赦。作衍牛馬之實,在野者王?!碧熳又镉嬕?。
以秋日至始,數四十六日,秋盡而冬始。天子服黑絻黑而靜處,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發號出令曰:“毋行大火,毋斬大山,毋塞大水,毋犯天之隆。”天子之冬禁也。
以秋日至始,數九十二日,天子北出九十二里而壇,服黑而絻黑,朝諸侯卿大夫列士,號曰發繇。趣山人斷伐,具械器;趣菹人薪雚葦,足蓄積。三月之后,皆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謂之大通三月之蓄。
凡在趣耕而不耕,民以不令,不耕之害也。宜蕓而不蕓,百草皆存,民以僅存,不蕓之害也。宜獲而不獲,風雨將作,五谷以削,士民零落,不獲之害也。宜藏而不藏,霧氣陽陽,宜死者生,宜蟄者鳴,不藏之害也。張耜當弩,銚耨當劍戟,獲渠當脅(革可),蓑笠當栐櫓,故耕械具則戰械備矣。
【譯文】
精神產生心,心產生規,規產生矩,矩產生方位,方位產生正中,正中產生時歷,時歷產生四時,四時產生萬物。圣人根據四時產生萬物的狀態加以調理,治世之道也就完備起來了。
從冬至算起,數四十六天,冬盡而春始。此時天子東出其國都四十六里而立壇,穿青衣,戴青冕,插玉笏,帶玉鑒,朝會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號稱祭日,祭品用魚。天子發令說:“此時節應生而不應殺,應賞而不應罰,罪獄不必判決,以待年終再定?!贝藭r應當教百姓薰烤室屋,鉆木取火,涂修新灶,掏井換水,這都是為了使人民健康。耜、宋、耨、{木屬}?、鉊、鈶、義、桓、護渠及纟晁妹等各種農家用具,都是用于春耕夏耘的,必須備好。還要教百姓置辦酒食設宴,是為了表示孝敬尊長。民之無父無母者,叫作孤子;無妻無子者,叫作老鰥;無夫無子者,叫作老寡。這三種人,都應依靠官府生活。無論能做事或不能做事,都應按其自報的條件進行供養而不可遺棄。官府多收養者有功,少者有罪。所以,路上不能有乞食的。如有乞食者,就要歸罪于宰相了。這是天子春天的政令。
從冬至算起,數九十二天,叫作春至。此時,天子向東出國都九十二里而立祭壇,朝會諸侯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號稱祭星。要求十日內全體下田,做到“室無處女,路無行人?!比缬胁皇赂髡?,稱之為賊人;耕作不勤,只依靠天地恩賜者,稱之為不服之民;在里中勞動最差,在軍中戰績最差者,稱之為役夫。這三種不努力耕作的人都應由主管官吏強制使役之。這也是天子春天的政令。
從春分算起,數四十六天,春盡而夏始。天子應當穿黃而居靜,朝會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發出號令說:“不可聚會眾人,不可引發大火,不可砍伐大木,不可開掘大山,不可伐大澤。破壞大木、大山、大澤是于國有害的。這是天子夏天的禁令。
從春分算起,數九十二天,叫作夏至,而此時新麥成熟。天子此時應祭祀太宗,其祭品即用新麥。因為,麥,是糧食中最早生的;宗,是家族中最原始的。同族者可以入場致祭,異族者止步。但不論同族異族應當共同齋戒。以大牲致祭,同時要祭祀祖母。這是表示天子尊重血緣之始和追思死去的先人。
從夏至算起,數四十六天,夏盡而秋始,而此時新黍成熟。天于此時應祭祀太祖,祭品即用新黍。因為,黍,是糧食中最佳美的;祖,是國家中最重要的。大功者大廟,小功者小廟,無功者無廟。有功的參祭者皆按其職位站立行宴食禮,無功者觀禮于廟外。祭祖,是因功而祭,不是因親而祭。這是天子為了區別貴賤而賞賜有功進行的。
從夏至算起,數九十二天,叫作秋分,而此時新粟成熟。天于此時應祭祀太郊,向西出國都一百三十八里而立祭壇,穿白衣,戴白冕,插玉笏,帶錫鑒,吹奏{土重}?援的樂曲,打奏鐘碧的音律,朝會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號稱祭月,祭品用豬。發出號令說:“此時節行罰而不行賞,奪取而不賜予,罪獄叛死者不可使之生,終年之罪犯不寬赦。此時節牛馬之在野放牧者,必然興旺。這是天子秋天的大計。
從秋分算起,數四十六天,秋盡而冬始。天子穿黑戴黑而居處宜靜,朝會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發出號令說:“不可引發大火,不可開掘大山,不堵塞大水,不可侵犯天的尊嚴。”這是天子冬天的禁令。
從秋分算起,數九十二天,天子向北出國都九十二里而立壇。穿黑衣而戴黑冕,朝會諸侯卿大夫列士,號稱祭辰。此時節要促使山村百姓砍伐木材,備足械器;促使菹澤之地的居民樵采柴薪,儲備充足。三個月以后,讓他們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大力推銷三個月以來的貯備物資。
凡有督促春耕而不進行耕作的地方,百姓的境況惡劣不佳,這表現不耕之害。應進行夏蕓而不蕓草的地方,百草皆存,老百姓僅可勉強維持生活,這是不蕓之害。應進行秋收而不收獲的地方,風雨一來,五谷減收,百姓死亡喪敗,這是不收之害。應進行冬藏而不及時藏閉的地方,那就霧氣陽陽,宜死者反而生動起來,宜蟄居(冬眠)者反而鳴叫起來,這就是不藏之害了。還應當讓農民以耜為弓弩,以鋤為劍朝,以蓑衣充當脅甲,以草笠充當盾牌,這樣,農具完備則習戰的“武器”也都完備了。
【八部曲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