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語對于我這個臺灣外省人來說,是聽得懂大部分卻說得很糟糕的方言。真正把閩南語說的比較多的時候,反而是在成都生活的這幾年 ; 臺北家里呢,我媽也說的三三兩兩,唯一說的溜的是我弟媳,所以,我家官方語言只有國語。

小學是在眷村子弟學校完成,對于國語發音要求嚴格,一句閩南語都不準說,注音符號那是背的滾瓜爛熟,說不標準會挨老師板子,天性膽小的我,看到板子會抖,也就囫圇吞棗硬吃完每個注音,總之,在我們那時候,國語說不標準不但會被打還會被笑。這習慣延續到出社會接觸很多本省人的說話,剛開始,我直接笑出聲并且糾正他的發音,是風不是『轟』啦,哎呦喂..吃肉不叫『吃漏』…. 然后,我發現這是隱藏在內心深處曾經被霸凌的反射。
話說,初中因為我爸希望我能考到好的高中,于是把我的戶口遷到一所明星初中,那里的同學90%以上都是本省生意人,我單獨在這個充滿ㄓㄔㄘ不分、ㄆㄇㄌ說不清的環境里,適應得很糟糕,功課從極好到極壞,朋友也很少,記得當時跟我最要好的一位女同學,她身體很不好,動不動就暈倒,每回都是我到保健室里去陪她,直到某天,因為臺風,公車停駛,回不了家,就只好到她家過一夜,才知道她家境富裕,初中畢業后準備去美國,她爸媽忙的都不見人影,只剩傭人陪她,典型的本省富裕族群,后來我很少跟她互動,原因是她太嬌弱了,不是我們這種野生外省人的半搭子,于是我也就繼續在這樣冷漠的環境里求生。
升上高中后,一頭栽進音樂里,可以說2/3的時間都沒在認真上課,著實像只快樂的野蝴蝶,考進音樂學院后,更是野放的不得了,能穿窄短裙絕不多留1公分、能四處跑決不戀棧教室里的帥哥、能偷偷去參加舞會,絕不放棄機會(當時臺灣戒嚴,大學生是不能參加私自舉辦的舞會的)能翹的課全都翹了,只為了到處玩。直到要畢業前父親住院,接著過世、接著解嚴、開放探親、小蔣走人,我入社會。
進入社會后發現,我才是少數族群,每次本省人問我,妳是哪里人?我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是臺北人,他們聽我口音不像,說是外省人,他們又會另眼相看,最后我都會說『在臺北出生的浙江人』然后,他們會『喔~~原來你爸是大陸來的老兵喔』

取自網路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做全臺灣省的絨毛玩具業務工作,接觸到北、中、南很多很多的本省人,幸運的是我公司老板是臺中霧峰林家人,他們身上有股氣,與大多數閩南過來的本省人很不同,對我栽培有加,教我面對中南部本省人時該用什么話術,該如何拔諾(閩南語,意思是社交手腕)由于年輕加上也不笨,又能參透老板指導精髓,業績砰砰砰地往上漲。很好玩的一件事是,到了臺南、高雄,就必須說閩南語,但我說的很爛呀,可,我會運用當地幫我們公司做批發的大咖公司里面的業務主管,出來陪我查訪各家門店,就這樣完美的補足我的方言劣勢。
之后,我轉行開始做外貿時,我的老板跟一堆主管都是本省人,一進公司就把我分配到最忙碌、最吃力不討好的組別,尤其是負責美國線,電文與文件每天堆的跟山一樣,每次開會都說閩南語,還要我做會議紀錄,苦不堪言,這不!!我哪那么容易被擊倒 ?每天6:00出門忙到晚上10:00離開辦公室,周六、日他們不愿去展場打雜,我去,不愿去工廠臨時加工,我去,流水線上歐巴桑從開始的閩南語交談到后來半閩半國,最后都用很不標準的國語跟我交談,成功擄獲她們為我的美國單盡心盡力出貨,三個月后,公司大老板出面留我下來繼續為公司工作,于是開始一腳踏入出口外貿,并成功打入本省社會族群。
接著,我又被一位很厲害的集團女董事長挖角到她公司開始另一段自有品牌的外貿工作,這后面的十年才是我的高光時刻,主因還是因為她是外省二代(湖南華容)長我十多歲,閱歷豐富,我倆有很多共性,在這里有了極大的歸屬感。直到我決定出來創業后,仍舊一直與她保持互動與聯系。

取自網路
其實,不論哪一省,都是中國人,在臺灣經過這么多年,依舊有省籍情結,總在關鍵時刻被拿出來放大與喧囂。就像我以前不知該如何跟本省人說我的祖籍,現在到了第三代,估計就直接毫不猶豫地變成出生地了,連猶豫的狀況也不復存在。
在大陸生活后,發現這種解釋祖籍的猶豫,應該不存在,因為有國才有家,這是種很強的歸屬與安全感,就像走失很久的子女找到父母,在擁抱的剎那,才體會出堅強臂膀下的力量,能讓子女不倚靠任何外力光明正大的仰視天、俯視地。
